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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探亲签证转眼就到了,在机场候机大厅,柳絮和送行的亲友们一一握手告别,柳茗最后来到妈妈跟前,母女俩紧紧相拥。看着女儿失落的神态,柳絮强忍住泪水,在女儿脊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悄声道:“妈妈相信你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将来不论发生什么,想着妈妈就是,只要你认为合适,随时来美国找妈妈。”
柳茗无语,只是泪眼蒙眬地点了点头。
过了安检大门,柳絮再一次回首,她看见李若愚和韵影紧紧相依,朝她挥手,虽然在笑,但是她依旧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地老天荒的惆怅,弟弟柳方圆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而柳茗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送走妈妈不久的一个黄昏,柳茗的手机上终于显现出一串稔熟的数字,电话里传来安教授颤抖的声音:“柳茗,我俩分手那天,我被人不明不白地打了,去深圳的事只好再等些日子。”
柳茗脸上显出几分焦灼:“安教授,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你。”
“不,不!千万别来,会有麻烦的,我老婆一直守在跟前,她这会儿上厕所了。医生为我做了CT检查,骨头没事,就是脸肿得太难看,你见了会不认识的。”
从西安飞往深圳的途中,柳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壮士出征的悲壮感,虽然她不能断定最终的福祸,但至少她敢于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午夜的深圳依然灯火辉煌,阵阵海风静静地滋润着这个城市。
对于记者出身的柳茗来说,看到眼前陌生的景物,总会有几分新鲜感,这种感觉令人快慰。她在心里欢呼:“我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我成自由人了!”
安教授殷勤地对柳茗说,他们住在横空大厦,这是老总亲自安排的。在驶往横空大厦的路上,各式高楼大厦耸入云端,让人目不暇接。
柳茗的房间与安教授不在同一个楼层,而且规格也不一样,她住的是豪华套间,而安教授住的是标准间。安教授把柳茗的房间环视一遍,目光落在了柳茗的脸上。
“柳茗,还满意吗?”
柳茗摇摇头:“太奢侈了。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既不踏实,也不自在。”
“奔波了一天,冲个凉,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有好多事要做。你很快会知道,住豪华宾馆,坐高级轿车,是和你的付出成正比的。”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安教授走后,柳茗关上门褪去衣裳,站在横空大厦二十三层阳台上,深深地呼吸着略带咸湿的空气,把一声叹息匀成很长很长的呼吸,悄悄地吐出去。
她不喜欢这座大厦的名字,更不喜欢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最近的一部电影《横空出世》。她没看过此片,第一次听说还以为是“横空出事”,关于飞机失事之类的片子,后来才知道是研究原子弹的。
她就这样任凭思绪随意地飘游,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心神不定呢?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站在空空如也高高在上的云端,人的心难免一阵惶恐和空虚。自己此行是否太仓促、太轻率了?但又转念一想,事情还没有开头,何必担心后果。一切权当见世面、学经验了。此时,她想起了慈爱的妈妈。自从妈妈回来,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如此有底气,有胆量,或许当初跟上妈妈一起去美国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一个身影总在牵着她的魂,尽管她有意回避,努力压抑,但总是徒劳。
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在她的头脑里都如此清晰,几乎触手可及。自己爱他吗?尽管因为一个尴尬的场面将这个问题暂时退居次要,可自己的心知道,在楼观台之行以后,就已经无法压抑对他的思念了。但是,这个貌似强大可靠的顾罡韬,却在关键时刻逃跑,伤自己的心。也可能正像他所说的那样,是源于对前妻及女儿的眷恋之情。那么今后呢?总不能一辈子在眷恋中生活吧!想到这里,想起顾罡韬那一双穿透她内心的眼睛,柳茗的心时而愉悦,时而伤痛,她真的很迷茫。
一星期过去了,除了两次礼节性的会见,就是口头任命她担任总裁助理,交给她一摞公司的文件让她看,其他再没有参与任何实质性工作。这天晚上,柳茗正在宾馆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电话响了。
“喂,你好。”她提起电话。“是茗茗吗?我是安立。还没吃饭吧?我在楼下等你,咱们到春光酒家吃海鲜,不见不散。”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她愣在了那里,“安立”是谁?哦,安教授,她拢了拢头发,自己也笑了。
坦白地说,她打心里感谢安教授,要不是他向郭总鼎力推荐,自己怎么会得到如此器重。对安教授的帮助,她心里非常有数,最无私的行动往往出自最自私的图谋,因此她对他的友好只是心存感激,每当他谈到敏感的话题,她总是婉转地回避,实在逃不掉就避重就轻。这使她与他的每次相处都很累,两人既像捉迷藏,又像在打仗。
这时电话又响了:“喂,柳小姐吗?九点钟到我这儿来一下,有要事。”
这位也是说完便挂,然而却让柳茗感到兴奋,立即拨通安教授的电话:“是安教授吗?实在抱歉,郭总让我马上去他那儿一趟,说有要紧事儿,真是不好意思。要不,你也一块去吧。”其实距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与其与安教授周旋,不如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她知道安教授很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得到邀请是决不会跟去凑热闹的,这样说也正好证明她不是故意推脱,实属无奈。
放下电话,柳茗给自己冲了杯牛奶,拿出面包算作晚饭,然后换了晚装,脸上补了点淡妆就出门了。
刚走到大厅就听见有人叫她,一看是安教授,她很意外:“您还没走?”
“我想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这个借口很可笑,出门就上车,到点才下车,有什么不安全的?
“没事,我习惯了,你去吃饭吧!”柳茗推脱道,说完自顾自而去。
出租车停在了郭总别墅门前,自动门闻声开启。郭总衣冠楚楚地迎出门,他全身好像是由弧形板块拼凑起来的,走起路来显得非常迟缓,像一个装满皮球的布袋,全身的肥肉伴随着他慢腾腾的步伐和谐地颤动着。他连声说:“这么晚叫柳小姐来,真是辛苦您了。”
柳茗自然也谦让了一番。
这时,屋里的几位也闻声出来。郭总笑容可掬地朝他们说道:“我本说让柳小姐进去再向大家介绍,不想你们竟这般心急。”
一位接着说:“早闻柳小姐出身名门,又是才女,今日得见,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出色。”
“我还没干事,这位先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有多大才能,您是隔山见兔,功夫超群啊!”柳茗不温不火地回敬一句。
“才女就是出口不凡。这是咱们这儿的姜副区长,主管城建,柳小姐可要好好接待。”郭总指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矮个子男人向柳茗介绍。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客套了一番便就座了。柳茗看得出这里就座的七八个人,主角只有姜副区长一个。早听说郭老板有意在深圳城建上做文章,今天能把主管城建的副区长请出来,可见胃口不小。
“柳小姐呀,这几天就烦劳你带我们姜副区长转转,考察考察我们的项目,花多少钱实报实销。”
“姜副区长,我可是公费瞎逛,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让郭总来个大出血。”柳茗随即回应道。
“这丫头,没出师就先反目了,哈哈哈!”郭总用肥胖的手指指着柳茗,看来很满意。
大家哄笑起来。柳茗望着姜副区长,不经意中她总能看到那双色迷迷的眼睛。
郭总让服务员送上来两瓶“XO”,慢条斯理地说:“洋酒喝着顺溜,即使喝多了,也是往外喷,喷完就完了,马上还可以再喝。”酒席上的人都附和着。
酒过三巡,郭总借着酒兴俯身对柳茗小声道:“小柳,姜副区长可是十桌酒宴都难请的大财神,酒席结束我安排你和他单独聊聊,我们在深圳的这个项目可就看你的了。”
听到这话,再看看姜副区长色迷迷的眼神,柳茗的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为什么“待遇”这么高,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当众让老板难堪,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疲惫也很厌倦,厌倦这种逢场作戏,真想一甩袖子扭头便走。但她立刻问自己你是干什么来了,一切都是未知数,怎么能半途而废?不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于是她端起酒杯,和姜副区长碰杯,说了一句“先干为敬”,立马将酒杯掀了个底朝天。在座的人一阵鼓掌,郭老板更是连声吼叫“好!好!”他应该是透过柳茗姣好的身姿,看到了一捆捆沉甸甸的钞票。而柳茗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对于金钱与权力结合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依然缺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