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紫宸宫,曲明玉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柳嬷嬷上前来扶住她,“主子,可还好?”
曲明玉点了点头,兀自进了马车。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虽然她自认已经足够了解曲飞泠,所说的话,所展现的表情,也无一不是在心中演练过多次的,但真正去同曲飞泠对上的时候,她还是不免唯恐万分。
她这招是以退为进,把赌注压在曲飞泠对上官家的厌恶身上,成了,寒霜自然活不了;败了,自己却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幸她自幼在宫中,对姨母的性子,自认是非常了解了,不然也不会用出这样的法子来。
她坐在马车中,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过还好,是成了。
她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回到府的时候,她扶着柳嬷嬷下了车。
她侧头对柳嬷嬷道:“去吩咐寒家的旧部,一切以陛下的旨意为准,不可当朝夺礼。”
柳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喏。”
第二日,寒霜被带到了殿中。
寒霜跪伏在地,向曲飞泠叩首,“陛下。”
曲飞泠在上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寒霜,你看守书库,却因使用炭盆而导致书库被毁,你可知罪?”
寒霜低下头,“下臣知罪。”
“众卿家,你们以为,该如何判罪?”
御史大夫上前一步,道:“陛下,宫中多年未出这样大的书籍损毁案,毁书一万八千余册,实是大罪,理应重处。”
翰林院的孟平之看了跪着的寒霜一眼,也赶紧说道:“陛下,臣附议。毁书至此而无半分愧疚之心,非死不足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孟平之是早就得了曲明玉的好处,御史大夫则是正统的儒林子弟,对书籍有天然的爱好之心,所以对这样毁书的行径也完全不能忍。
御史大夫看了孟平之一眼,他觉得直接判死刑有些过,但想着被毁了的那些书,又觉得心中实在难受。于是他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附议。”
算是认同了孟平之的看法。
寒霜的下颚紧紧绷着,手捏在一起,心扑通扑通的跳。
昨儿晚上,春风因为担心她,特意打听了她的消息,又来牢中看了她。
“姑娘,姑娘,这可怎么办?姑娘都已经认了,陛下会怎么罚姑娘?”
她站在铁栏外面,心急如焚。
寒霜拍了拍她的手,她凑近春风说道:“我的梳妆盒里有一个玉佩,你拿着那个玉佩去找京城苏家的人,拜托他们想想办法。”
春风一愣,然后抓住她的手问道:“姑娘,他们会帮忙么?是不是苏大人的家人?”
寒霜回握住她的,轻轻笑了一下,去吧。
她的神情安抚住了春风,春风立马欢喜地去了。但是要真的说是笃定苏家一定会出手,寒霜却并不确定。
苏云眠不在京城,他的家人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尤未可知。但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容寒霜反驳,所以她只能承认下来,以寻后路。
她不知道苏家的意思,所以只能等待。
在一片给她判死刑的声音中,寒霜终于听到了一声:“请陛下三思!”
苏家的人终于站了出来。
寒霜的耳朵动了动。
苏老太爷站了出来,“陛下,仅以一次之过就要将人置之死地,置其初心不顾,只以死一概论之,难道就不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么?如是故,天下学子尽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仓皇唯恐出错,又有何人敢以赤子之心为陛下效力呢?”
声音不大,反驳道理却十分鲜明。
曲飞泠坐在上首看了看苏老太爷。
如果不是苏老太爷原来就是为她登基之事费心费力的人,她今日听他的这番言语,定然会以为他心有二意。
苏老太爷历经两代,早已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就算是在曲飞泠这样冰冷的目光下,也丝毫不惧。
曲飞泠看了他许久,终于收回了目光。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苏老太爷道:“发配柳州,以安天下。”
柳州是个穷乡僻壤,环境一点都不好,很多犯了大罪的人都是被发配柳州。
这样安排寒霜,绝不算错。
但发配一行,中间可以操作的事情就很多了。
曲飞泠低垂下了目光,正欲准奏,却听外面小黄门仓皇地跑了进来。
“急报——,急报——。”
小黄门跑进来,“陛下急报——,南州发了大洪水,灾情险恶!”
曲飞泠陡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