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凌寒再是克制不住,泪水淌落。他又倔强的擦去泪水,连连点头:
“好!我记得了!云清哥,你保重!我未必还有机会看你,但是,你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我会为你的希望努力,为了张成,为了死在东北的同袍报仇,让我们的兄弟回到故乡。我也会为了我的爱人报仇,为被日本残害的同胞雪恨!你所的努力不会白费的!”
凌寒的目光中满是坚韧不屈,誓言铮铮,傲骨凛然。
云清笑笑,格外的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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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京返回扬城,凌寒格外勤勉,情绪也较从前更加的克制,格外的积极。他有着执着的信念,一定要将日本赶出国土。在自己的土地上,他所挚爱的人被戕害,他的部下被屠戮,他的挚友因此不惜一切……
凌寒知道,自己再没有怯懦的理由。
只是,眼下的日子,却仍旧是有些意料之中的嘲讽。
凌寒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因为云清的事件受到怀疑,被拘押审讯。
凌寒是被从家中带走的。来带他的人,是军事法庭的人。
因着家中常有军装的人出入,尽管他们打断了凌寒与书琛的饭前游戏,看着凌寒跟着穿军装的人出去,书琛仍旧是乖巧的摆摆手:
“叔叔你去工作,你回来记得给我买糖葫芦啊……”
凌寒笑笑点头。客厅中的几个人已经是分外的紧张。
“凌寒……”曼卿上来握住了凌寒的手,目光中有询问。她太担心凌寒。
“我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凌寒摇头:“不必的。只要事情水落石出,我就没事儿的。被讯问,我原就不意外的,肯定会还我清白的……”
曼卿点点头:“凌寒你记得,我等你回来。如果有意外,我也要你活着,好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记得,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曼卿扬扬头,声音格外的勇敢坚定。
凌寒略是无奈的点点头。他的太太,很有主见,是一定要护他周全的。
在日时候,曼卿曾参加革命党的活动。凌寒知道,曼卿能够影响江文凯与林倩兮,无论他是不是愿意曼卿那么做,为了保护自己,他的太太会不顾一切的。
规则在别人手中被随意的揉捏,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只能去影响那些揉捏规则的人,何尝不是悲哀。
凌寒素来对国民政府和江文凯缺乏信任,却又一次次的深陷其中,形势比人强,他诸多无奈。好在,他也不是头脑发热,意气用事的青年了。他懂得转圜,懂得利用规则,也懂得示弱。
凌寒伸手揽了一下太太的肩膀,权做轻柔的拥抱。
“谢谢你。不过,不用怕,应该我自己能处理。”
曼卿的眼中,满是崇拜与信任。
如此境地,他们亦不慌张,亦不恐惧。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夫妻仍就是温和的道别,彼此给予信心与守望。他们的爱不热烈,太过于乏味,甚至很多苦涩晦暗,可是,足够的悠远,抵得过岁月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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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侦查社的秘密牢房里,阴暗而不见天日。特别的政治事件,侦查社也没有采用任何非法手段,只是不停的询问,反复的问,不放人。
凌寒几乎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坦荡荡,很是率真,非常配合。他的确毫不知情,的确未曾说过什么意见,做过任何事情。
“事变之时,我已经回到扬城。事发突然,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不符合常理,我也不同意不赞同这种恶劣行径。”
“我曾在南京开会,也曾召集讨逆军备战,谨遵上峰命令……”
“我最后确实探望过云清,我是随江夫人进去的林府,自始至终都有江夫人与林外长在场,所说的话,都可以向两位核实……”
“云清曾经特别嘱咐我的,嘱咐我,要抗日,替我们的兄弟们报仇,带领我们的兄弟们回到东北……”
这番话,凌寒翻来覆去的说了无数遍。
终于,在被讯问了七天之后,凌寒被释放。
几日之后,南京军事委员会特别法庭宣判审讯结果,云清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旋即,云清被江文凯特赦,声称交由军委会严加管束。之后,云清从林熙宁的府邸被侦查社秘密押走,不知所踪。倒是林熙宁主动告知,云清被押送至江文凯的故乡云云,然而,山高水长,再难相见。
因为对云清的处置,林熙宁愤而辞职,据说林倩兮与江文凯也大动肝火,大吵了一番。
然而,事已成定局。
凌寒此后曾想过再见云清,却一直没有机会。
自云清赴西安之后,叶青岚早已经赴美国,此时也急电并要求回国照顾云清。叶青岚与云清自少年起,十几年夫妻,岁月早已是消磨太多的热烈激情,云清从不缺乏佳偶相伴,然而,这位传统的女性却辞别了自己的稚子,甘愿照顾身陷囹圄的先生。凌寒曾专程去迎接叶青岚,及至送叶青岚到宁波,便有侦查社送其去云清住所,并且不允许云清相随,凌寒也未能与凌寒相见。
腊月底,一场大雪覆盖了扬城,这一年是扬城最冷的冬天。冰天雪地里,扬城迎来了又一个新年。凌言与徐颖珊的佳儿书璟呱呱落地,给沐家平添了几分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