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反对的人都很多,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激烈交锋。
“总座,两千多年前,齐桓公葵丘会盟即有不能破坏黄河,不准把水祸引向别国的盟约。因为这不只是涉及军士死战,而是关于黄河地区上千万的生计啊!黄河一旦决口,顷刻汪洋,那些民众何辜?中原千万里沃土都是泥沼,百姓生计怎么办?这比我们拖延一时敌军更重要啊!”
凌晨再是看不过去,说道。
“沐军长,您在扬城,是长江地区,可能正是大水滔滔,就千里汪洋。但是,黄河里都是淤泥,水很缓慢的,人们跑也是来得及的……既然是全国上下焦土政策,坚壁清野,离开这里,也不是不好。”陈潜不以为然的说道。
凌寒都被陈潜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气的不行。可是,凌晨依旧是神色沉稳,语气温和:
“陈司令说的对,凌晨不在黄河区生活,也许细节未必全都掌握。我请问陈司令,一旦黄河决口,您预计会有多少平方公里的黄泛区?会有多少流民?”
“黄河以东肯定是被淹,以东地势比较低,周口,蚌埠,阜阳一带吧,二十万平方公里总是有的。民众,几百万也是有的,也是可以逃出来的。”陈潜道。
“那么,凌晨请教陈司令,一旦是淤泥遍布,行成二十万平方公里的黄泛区,中原人口稠密,该地区应该有数百万甚至千万人口,他们怎么逃?都逃到哪里?如何来解决粮食问题?中原本来是产粮区,我们怎么样可以供应这些人的粮食?”
凌晨一句一句的诘责追问,言辞犀利,但是,语气一直都是很平稳的。
陈潜一下子被问住了,张口结舌。
“这个,不是还没有到那一步么?到时候,也是又办法解决的。”
凌晨气恼的摇头:
“的确没有到救灾的那一步,可是,如果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去做这样的重大的决策,千万的流民唾沫,会把我们淹死的。”
“这是另外的事儿了。其实,我们是可以有办法的,我们可以说是日本人炸毁了大堤坝,到时候号召民众救灾,救助流民,不就可以一举两得吗?”
陈潜忽的获得了新的思路。
凌寒瞪大眼睛,看着的,不是长官们,不是同胞,仿佛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这太骇人听闻了。这是在我们的国土上,是我们的同胞民众,我们这样对他们,我们一样是他们的仇人!”凌晨终于被激怒了。
在一个会议室里,在一张桌子边围坐着,可他们完全不是在一个逻辑上谈话的。他们没有底线,没有道德,他们害怕牺牲,保存实力,不愿意浴血而战,甚至在战场上望风而逃,却不惜用黄河决口的方式去阻挡敌军。哪怕是牺牲了几百万的民众,哪怕是把千万里沃土变为沼泽都在所不惜。
都是同胞,一样的炎黄子弟,因为手中有枪,因为大权在握,就不把民众当人看。凌晨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凌晨,你不要太偏激。我们现在没办法阻拦日军,如果是中原沦陷,不一样是民众受苦么?战争,总是要有牺牲的,不能只是妇人之仁。”江文凯道。
从一开始,他便是被陈潜的说法说动了。
妇人之仁。凌寒看着江文凯,失望透顶,心冷如冰。前几日,凌寒还觉得江文凯是妇人之仁,对溃逃的部下太过仁慈,而今,他却表现的这么冷血无情。
“凌晨不同意决堤黄河,阻拦日军的事情。国父在时,曾手写礼运大同篇,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我们自当是把举国同胞视作亲人。作为军人,守土有责,该是为国牺牲,浴血而战,怎么能利用手中的枪炮去绝了百姓的生路,让他们成为无辜的亡魂?凌晨愿意率十四路军请缨,北上郑州,与日军一战!”凌晨坚毅的说道,目光坚定,百折不回。
江文凯摇摇头:“如果我们不把日军拦在郑州以东,他们借助平汗铁路至武汉,就什么都晚了。我不想冒险……凌晨,我知道你能打仗,那么,就留下来,守卫武汉。豫东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江文凯一言九鼎一般。
旋即,原来在激烈争论的话题有了结论。绝大多数人都开始附和着,同意绝地黄河。会议室里,意见一致。
“总座说的在理。我们应当是把最有用的部队留到最后的战场上!”
“就算是我们不决堤黄河,豫东被日军占了,百姓也是没有日子可过。百姓的丰收,还会被日本收缴,成为他们攻打我们时候的战略物资。”
“牺牲百姓是人。可牺牲的国民军更值得珍惜。军队保下来了,我们民族才有希望啊……”
江文凯似乎对这一局面很是满意。
“那我们研究一下,关于决堤黄河的策略。”
“这个我有研究。一来是,是在找家口这个位置,地图上这里……”陈潜指着地图说道。
“报告总座,凌晨告退!”凌晨忽的起立,立正敬礼,不等江文凯回答,转身而去。
凌寒被大哥的表现也吓得目瞪口呆。虽然不合规矩,凌寒也顾不得其他,三步两步追了出去。
“沐军长,还是太意气用事了。陈司令,接着说吧……”江文凯叹了口气,摇摇头,又鼓励着陈潜说道,似乎并没有被凌晨影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