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纳兰远听完前半句刚要发话,却听她自己给自己圆了后半句,这到嘴边的训话就说不出来了,转而笑着刮了一下她那玉珠似的鼻尖:“知道就好。你虽聪慧,却毕竟是姑娘家,舞刀弄枪便罢了。看些兵书倒无伤大雅,我瞧你给嵘哥儿写的注释还挺像模像样的。”
“那当然了!那卷三略我研究了个把月呢!”
纳兰远被她那得意模样逗得“哈哈”一笑:“你若觉得做女孩委屈,想长长见识,过些日子父亲带你去春猎如何?”
纳兰峥愣了愣,讶异道:“您说的该不是三月里的皇家春猎吧?”
“怎得,这就怕了?”
“才不怕!嵘哥儿也会一起吗?”
“你弟弟也该到了与皇家往来的年纪了,若能得陛下允许,自然要去。”
纳兰峥也晓得现今魏国公府形势大不如前,很多时候父亲并不如何说得上话,闻言有些神色恹恹,只是又想逗他高兴,就说:“父亲若能跟阿峥多学学唬人的功夫,去唬唬圣上,撒个娇,这事准能成!”
纳兰远笑得肩膀都颤起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打趣闲谈,忽见廊子尽处远远走来一位老妇人,一身紫檀色缂丝长褙子穿戴齐整,肃着脸很有几分威严。
纳兰峥霎时敛了笑意,挣扎着自个儿的小短手忙要下来。纳兰远却偏头看她一眼,示意不必拘礼,抱着她上前去,朝来人颔首道:“儿子见过母亲。”
她只好也这么没规没矩行了个不算礼的礼:“祖母。”
胡氏没看她,只板着张脸向纳兰远道:“峥姐儿不小了,有手有脚的,还要你这么抱?”
纳兰远笑得十分好脾气:“是儿子见姐儿乖巧,一时高兴失了分寸。母亲来找儿子可有要事?”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胡氏觑了觑他,终于瞧了纳兰峥一眼,“峥姐儿先回桃华居去,祖母与你父亲有话要说。”
她点点头从父亲怀里爬下来,又仰起头:“祖母,您还生阿峥的气吗?”说的是前头公仪府里闹出的那桩事。她因伤寒被免了晨昏定省,又被禁了好一阵子的足,一直没机会与祖母说上话,是以眼下才问。
“日后别再顽皮便是。此番是公仪府的徐嬷嬷恰巧路过救了你,再有下回可没这么好运道了。”又转头看向候在不远处的绿松和蓝田,“送姐儿回去。”
纳兰峥小嘴微张,霎时愣在了原地。只是还不及询问,就见祖母头也不回走了。
她……她怎么是被徐嬷嬷救的呢?
……
母子二人进了书房,纳兰远亲自给母亲斟了茶,迟疑片刻道:“母亲,您对峥姐儿是不是格外严厉了些?”
胡氏瞥他一眼,依旧板着脸:“你倒还看不惯了,是第一天认得你母亲?”
纳兰远闻言只有讪讪笑着,不敢接话。谁叫跟前这位是他母亲呢,还是太-祖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儿子哪敢看不惯您,只是您对其余几位姐儿却不是这么个态度,难免要叫峥姐儿伤心,她还小呢。”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为何如此。”她说着叹了口气,“都说这双生子是会犯冲争名的,你瞧瞧嵘哥儿那资质,实在叫人犯愁。偏峥姐儿可是聪慧极了,教她的东西从来不须有第二遍的。咱们国公府就这么一个男丁,若是不成器,那家业可就毁了!”
“母亲,这都是民间迷信的说辞,哪里能信?峥姐儿又有什么错,您看她还不够乖顺吗?便说您的佛经,她抄得比谁都勤快,且那字迹清秀工整得连她几位姐姐都没得比。再说她对嵘哥儿,那也是一门心思的好,就前几日,您可知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什么?”
“您晓得《黄石公三略》吧,那可是精深的兵书,生涩难懂得很,峥姐儿却自个儿学了,完了还替嵘哥儿作了注释。正因嵘哥儿资质浅薄,以儿子与教书先生的眼光,教习注释无法面面俱到,反倒是同样不大懂兵法谋略的峥姐儿,能站在嵘哥儿的角度考量,因此这注释虽简略粗浅,却句句讲在点子上。”
胡氏听罢微微错愕,竟难得说了糊涂话:“你没得看错吧,那真是三略?”
她说得没错啊。
当今谢皇后是母亲的嫡姐,尽管太孙已故的父亲为先皇后所出,他却也得恭恭敬敬喊这位继后一声“皇祖母”。而她虽因生母阮氏的通房出身背了多年庶出的名头,眼下却也是实打实养在主母谢氏膝下的嫡四女。
她若不是皇太孙的四表姑,谁是?
纳兰峥自觉镇住了人,朝那少年一扬下巴便不欲再理会他,刚想牵了弟弟走人,忽听远远传来一阵谈话声。
“这孩子给掌院添了不少麻烦,日后还须您与诸位先生多多包涵。”
“太傅大人实在客气了,知晓实情的不过只下官一人,先生们对他可是毫不容情的,当训则训,当罚则罚。”
“那样最好。”
两人说罢都笑起来。
笑声渐渐朝三人趋近,耳听得那两人就似要穿过跟前这道月门来。
纳兰峥一听对方身份就觉不好。
要被撞见自己不好好候在花厅,到处乱跑也罢了,可弟弟还穿着小厮的衣裳呢,灰头土脸的,叫人一看便知是逃了学,哪能被发现?这事若叫朝中德高望重的太孙太傅晓得了,岂不得传到圣上耳朵里去?
她举目四望,迅速找准了一处花丛,牵起纳兰嵘就要朝那边跑,却有一双手与她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那冒充皇太孙的少年也拽过了纳兰嵘,预备将他往另一边的花丛拉。
纳兰嵘被两人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扯,吃痛之下险些呼出声来。两人心里俱都一急,伸出另一只手去捂纳兰嵘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