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佐慢慢转头看向侄女,见她表情明明还是很呆呆的,但思绪居然又跑到医术上去,不禁长须一口气:“阿敏啊,这样你都能想到医术?”这个侄女学医学痴了吧。
他无奈地摇摇头,夹起一个饺子,忽而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那这么说来,我这几年我惹你婶婶生气岂不是为了她身体好!”
那他这几年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啊,想到此,他冲周顺挑挑眉,一脸得意。
周顺这才回神,给父亲倒好醋端过去,嘴角抿着笑:“爹,阿姐曾给我讲过一个小故事,就是关于‘怒胜思’的。”
“你说。”周佐一脸幸福地沾着醋就吃起饺子来。
“说有一个小国叫齐国,齐王因为多虑生病了,大夫便用故意惹他生气的方法给他治病。”
“然后呢?”周佐好奇地问。
周顺见父亲果然上套,忍着笑:“齐王好了,把大夫杀了。”
周佐听了夹着饺子都差点掉了,知道儿子又在拿他开涮,干笑两声:“吃饭,吃饭。”心中郁闷看来以后得立个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许谈论医术了。
可周佐发现经过这一件事之后,李氏不仅胃口好了,连晚上的睡眠都跟周敏说的一样好了许多,这让他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侄女。
一夜之后天地一片白。
周敏刚送完一个病人就见到了老乡冯怀信再次登门,此时铺子里只有她一人。
冯怀信拍拍身上的雪花:“我是来辞行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不错,却一直恭敬地低头站着。
原来他父亲冯有良收到上次那封信后便派人接他去西凉,身后这人就是他父亲的一个亲信。
“他让我自己去,我也早有预料。”
他知道冯有良多年在西凉那边生活,对梁氏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所以自己一个人去也好,只是……
“我这次来是辞行的。”冯怀信声音清凉再次说了一遍来意。
周敏看他似乎带着很多愁绪,大概也能想象他在冯家的艰难:“那你多多保重。”
冯怀信看周敏还是笑着,心里莫名有点不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多谢,希望以后有机会见面。”
他原本是南方人,少见这样的大雪,前路未卜,终究还是要上路。
二人在这个世界巧遇,而后又很快的分别,仿佛并未对彼此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可心里都知道,他们会是朋友。
马车缓缓消失在周敏眼前,她从胡同口走回铺子正打算关门,又再次听到“壳壳”地马蹄声,难道那位老乡还有事情要交代,所以去而复返了?
周敏朝外面看过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胡同口,一人从马车上飞跃而下,直奔医馆而来:“可是周大夫?”
他神情焦急,额头上满是汗,气喘吁吁。
周敏松了一口气,果然生活还是要继续:“我是周大夫。”
“小的是乔家的下人,请您去府上看看我们小少爷,”说着他喘了一口大气,“我家小少爷和胡家小少爷是一样的病。”
周敏脸色一凛:“也是出疹了?”
那人没说话,只着急地不停地点头。
她知道小儿麻疹的厉害,立即喊来弟弟一起去出诊,因为上次胡家的事情,周佐有点不放心,便要求跟着一起去。
乔家的下人收到的吩咐是“以最快的速度请到周大夫”,他着急少爷的病情,不敢耽误,便催促着三人一起上车,只剩下李氏一人看着那马车飞驰而去。
她看着外面的天,虽然依旧牵挂女儿,却不像以前那般焦虑了,只双手合十,祈祷神仙保佑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挨冻,有热食吃,有暖和的屋子住。
马车这次倒是直接停在了乔家大门,没有弯弯绕绕地再跑去侧门,而且乔家早有下人在大门前等,三人跟着他们疾步穿堂过院。
“是周大夫吗?”一个小院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大约三十岁,一双剑眉,长相英气十足,看打扮应该是乔家的主人:“请快些进来看看我儿子吧。”
她领着周敏等人直接进了内室的床前,一路说着儿子的情况:“我儿子高烧几日了,我姓胡,上次您诊治的胡家少爷是我的侄子,听说他当时还没出疹,您就看出来了,我儿子从昨晚开始出痘的,大夫开了药,可还是高烧不止,所以特地让请您过来给瞧瞧。”她语速很快,虽然着急,条理还算清晰。
胡氏在焦头烂额时收到了嫂子田氏的信,她出嫁前就很敬佩嫂嫂的为人,所以看完便立即让下人去请了周大夫来,管这大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能治好儿子就行!
周敏看床上的孩子大约两岁,双手绑着布套,头面部全是暗红的痘疹,躺在床上不住地啼哭,还有些喘不上气,摸他与胡家小少爷一样的高热无汗,面色潮红,又诊他脉象滑数,知道是麻疹之后肺胃蕴热之证,只是这痘看起来不太对。
“之前用过什么药?”周敏刚问完,胡氏立即让人递上药方来。
周敏看过去竟然都是寒凉之药,麻疹最忌骤用寒凉,会使毒气抑遏不得出,难怪现在痘疹无法顺利出来。
此时正值寒冬,妄用寒凉,以致麻毒闭肺,气喘却不咳嗽,最为难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