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沉入这梦一样的感觉里，忽然心中一震，因为他听见后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声：“你看，那女的居然还给老公擦汗，现在这样贤惠的女人真不多见了。”
“那是，那是，我家那黄脸婆，每天一洗澡就要我帮着找衣服。”旁边有人附和着。
……
方子明一听就知道在说自己，虽然这里没有人认得他们，但让别人误会总是不太好，所以忙轻轻推开方子芝的手笑道：“快，我们先跟上队伍吧，不然待会儿有人要插队了。”
说完已经抢先踏上一步，方子芝转头一看，轻笑道：“你也太性急了吧，这还没有一尺远的空呢！”
方子明笑道：“还是跟紧一点比较保险。”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战，他们俩终于来到了雍和宫的大牌坊前，每人交了五十块钱的香火钱以后，便可以随着涌动的人群，在殿中随喜了。从第一进的天王殿开始，方子芝便开始拜弥勒佛，到了第二进的大雄宝殿，她还拜弥勒佛。
第三进的永佑殿里没有弥勒佛，她想了想，在药师佛前烧了三柱香，然后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到了第四进，因为有许多喇嘛正在做法事，所以两人站在一旁看了很久。当他们来到第五进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樽闻名中外的檀木大佛，高，实在是高，人如果站在佛像下面往上看，就只能看到佛像胳膊以下的部分，即使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佛像的头部还是看得不那么清楚。
方子芝一进万佛阁，静静地望了望那尊弥勒像，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准备烧香礼佛，但是这一次，她不但自己跪在蒲团上，而且要方子明也跪在她旁边，方子明撇了撇嘴，正想反对，方子芝已经拿出她的绝招：“你不跪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方子明翻了翻白眼，无奈地跪在她旁边，方子芝把香点好供在香炉上，然后开始虔诚地叩头，方子明见她在叩头，自己当然不能硬在那里，所以也只好跟着她一下一下地叩头，叩完三个头以后，方子芝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双手合什，闭着眼默默地跪了分把钟，这才立起身来。
两人看完万福阁，继续看两边的偏殿，方子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信佛？”
“信佛有什么不好？”方子芝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刚才每次叩完头以后，都要默默地在佛前跪一会儿，那是干什么？”方子明好奇地问道。
“求佛呗，”方子芝瞟了他一眼说道，“据说雍和宫的佛很灵验的。”
“你有什么心事，对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方子明笑嘻嘻地打趣她道。
“你真想帮我么？”方子芝凝视着他，柔声问道。
“嗯，那个……当然。”方子明看着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心中一颤，所以话也说得不那么利索了。
“那我以后告诉你吧，到时候你不准抵赖噢。”方子芝一边说，一边低头向前走。
两人刚到永康阁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喇嘛忽然拦住他们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结个善缘吧？”
说完将一个紫黑色的钵伸到两人面前，方子明打量了这个小喇嘛一眼，不由心中生疑，因为在这种地方是不允许私自向游客化缘的，如果游客想积功德，都要统一把钱丢进功德箱里，难道是外面混进来的骗子不成？方子明想道。
他正在狐疑，方子芝已经掏出钱包，笑嘻嘻对那小喇嘛说道：“小师父，我来结个善缘吧。”
说完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票票放在小喇嘛的钵里面，小喇嘛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望了望方子芝，小声嘀咕道：“师父说我今天能得善财，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方子明虽然对小喇嘛的身份有些怀疑，但看见方子芝已经把钱丢下去，也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拉着她刚才走开，小喇嘛又拦住他们道：“两位施主且慢。”
“怎么啦？难道给的香火钱不够？”方子明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小喇嘛双手合什正色道，“我师父说了，今天有缘人会到本宫进香，让我拿着缘钵在此候着，若是遇着有缘之人，便带着去见他。”
“给钱的就是有缘人？”方子明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这小喇嘛简直在恶搞。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喇嘛瞟了他一眼，连宣两声佛号道，“俗话说，善财难舍，若非有缘之人，怎肯舍财向佛？施主不必多言，你们见到我师父，自然就明白了。”
“你师父在哪里？”方子明随口问道。
“这还要问么？我们跟着小师父不就知道了？”方子芝白了他一眼说道。
两人跟在小喇嘛的后面，经过七弯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一间小屋子前，方子明向四处一看，只见这间小屋位于雍和宫的最东端，如果没人指引，外面的游客绝对找不到这里来，即使找来了，多半也会把这里当作杂物间，因为这间屋子太小，也很破旧，被前面的高大建筑一挡，在外面基本上发现不了。
到了房门口，小喇嘛双手合什道：“两位施主请进吧，我师父就在里面。”
方子明本来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到了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肃穆，因为他感觉有一种威压的力量隐隐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他心中一凛，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些古怪，便将自己体内积聚的灵气慢慢动转起来，片刻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转头看了看方子芝，以为她也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想给她输点灵力，却见她象没事人一样，正望着他说道：“愣着干什么？我们进去啊！”
方子明微微一怔，知道这种感觉只是针对自己的，而且与他练过巫教的法术有关，他不由暗暗狐疑道，难道这雍和宫里还真有什么得道高僧不成？想到这里，他不敢再那么玩世不恭，而是默默地跟在方子芝的后面，缓缓地推开了那扇小门。
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僧床，一个书橱，几张凳子，如此而已，此时僧床上有一个喇嘛僧正在闭目打坐，方子明初一打量，见他长得慈眉善目，看样子应该有六七十岁了，但仔细一看，却又有些拿不准，因为这喇嘛僧虽然须眉皆白，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皮肤看起来和三四十岁的人差不多。
他正在打量，那喇嘛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们俩人，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两位施主不必拘礼，请随便坐吧。”
方子芝看了那喇嘛一眼，笑嘻嘻地拉着方子明坐下说道：“活佛叫我们前来，莫非是想给我们指点迷津？”
“活佛不敢当，老衲当年不过是活佛座下的一名侍童而已，”老喇嘛淡淡一笑道，“今日请你们胶来，乃是因为我们有一点点缘份。”
方子明听得心中一震，这藏传佛教也是有诸多神秘之处的，据说历代活佛都是前任活佛的转世灵童，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当世班禅通过十世转生，其法力和功德，是无与伦比的，这个老喇嘛，能在活佛手下当差，焉能没有几份能耐？
想到这里，方子明不敢再存轻视之心，恭恭敬敬地问道：“请老禅师指点。”
“这位女施主兰心惠质，礼佛甚有诚意，”老喇嘛指了指方子芝道，“所以老衲有一物相赠。”
说完，从袈裟里摸出一个寸来长的玉雕，递给她道：“这方玉雕经过十世班禅活佛祝颂开光，具有无穷念力，不但可以保女施主一生平安，而且可以让你达成一个心愿。”
“真的吗？多谢老禅师。”方子芝大喜，接过玉雕一看，原来是一尊弥勒佛的雕像，佛像虽小，却雕得精妙无比，和万佛阁里陈列的那五百罗汉雕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与不真，全在施主一念之间，”老喇嘛淡淡一笑道，“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若无一往无前之勇气，那就趁早回头吧！”
“明白了，多谢老禅师指点，”方子芝恭恭敬敬地给老喇嘛作了一个揖，然后红着脸低声说道：“小女子心意已决，此生决不回头。”
“那好，你先去外面转转，老衲要把你的同伴借用一下，你等一柱香的功夫再来这里接他，没有意见吧？”老喇嘛望着她笑道。
“噢？”方子芝好奇地瞟了方子明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哪些事该问，哪些事不该问，既然老喇嘛和她哥说的事情不想让她知道，她即使有一肚子的好奇心，也不会多问一句。她走出门来，看见那小喇嘛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外面那么多进香的人，你怎么没去化缘了？”
“阿弥陀佛，进香者虽多，并非都是有缘之人，再说小僧今日所得善财太多，如果再去化缘，便生了贪念，使不得，使不得。”小喇嘛连连摇头道。
“化缘也有这些讲究么？”方子芝笑道。
“师父常教导我说，出家之人，应当身无余财，如果有了余财，未免心生挂碍，那就不能自由自在了。”小喇嘛认真地说道。
“可是没有钱连饭都没得吃啊。”方子芝逗他道。
“这个……”小喇嘛想了想说道，“我们吃饭是不要钱的。”
方子芝看见他憨憨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便对他说道：“你站在这里反正没事，还不如带我到处逛逛吧？”
“怎么没事？我站着念经呢，”小喇嘛忙分辩道，后来他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你是结过善缘的人，我带你到处看看也是应该的，这样吧，别的我都不太懂，我就会说那些罗汉菩萨的故事，你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边看佛像，我一边给你讲故事吧。”
说完转身向万佛阁走去，方子芝本来是逗他玩的，没想到他当真了，自己现在正没事做呢，听他讲讲佛经里的故事，不是也很意思么？于是他跟在小喇嘛的后面向万佛阁里走去。
再说方子明见老喇嘛把妹妹支使出去了，于是好奇地问道：“老禅师难道还有什么见教吗？”
“施主尊姓？”老喇嘛不急不慢地问道，“你应该是修炼之人吧？”
“噢，是我失礼了，我叫方子明。”方子明对老喇嘛拱了拱手道，“晚辈确实修炼过一些粗浅的法术，但因为没有师父指点，所以法力甚是低微。”
“噢？没想到你还是无师自通。”老喇嘛笑道，“不知小施主是通过什么途径习得这些法术的，可否说来给老衲听听？”
“那是晚辈无意之中得来的一本书，后来读书时出了一点意外，最后做梦时就经常有人给我传授各种法术。”方子明含糊地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老喇嘛点头笑道，“你说的这种传承方式，倒是和熟悉的一个巫教门派十分相似，不知梦中给你传法之人，可曾告知她倒底是何宗派？”
方子明看他笑得很暧昧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虚，只好实言相告道：“她给我传法的第一天，就曾经告诉我，说她是萨满巫教的传承者。”
“果然是萨满巫教，”老喇嘛颔首道，“这萨满巫教与我藏传佛教的一个分支，在功法上颇有些相似之处。”
“藏传佛教也有这种修炼方法吗？”方子明听到这里，不由大感兴趣。
“不错，”老喇嘛点了点头，“藏密有一种叫做欢喜禅的法门，其教义与萨满巫教大同小异，都是崇尚性欲，主张在极度的欢娱中证道。”
“这个……老禅师能不能……”方子明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方施主是想让我教你这个参欢喜禅的法门，对吧？”老喇嘛笑道。
“我……”方子明嘴里不好意思说，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喇嘛正色道，“在藏密的教义中，修行者并没有禁欲之说，他们认为，佛经中的般若代表女性的创造活力，以女阴变形的莲花为象征，方便则代表男性的创造活力，以男根变形的金刚杵为象征，男女只有通过交媾，才能得证极乐之境。”
“原来佛教当中也有这样的分支，我还以为这些纯属邪门歪道呢。”方子明喜道。
“但真正想修行的人，禁欲才是正途，”老喇嘛叹息道，“凡主张参欢喜禅者，能成大道者几稀，一般都会沉沦于情欲不能自拨。”
“不参欢喜禅就一定能成大道么？”方子明嘀咕道，“人如果把所有的欲望都戒掉了，岂不成了行尸走肉一般，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以方施主的心性为人，要和你谈正统的修行，那是不成的，”老喇嘛笑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这个……晚辈确实不知。”方子明搔了搔头道。
“老衲行年九十有六，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但老衲尚有一桩心事未了，今日方得方施主这位有缘人，所以想请方施主帮老衲了却这桩心事。”老喇嘛望着他说道。
我的乖乖，原来这老头已经九十多岁了，看来真是一位得道高僧啊，他一边想，一边很豪爽的说道：“老禅师有话只管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晚辈一定不推辞。”
“这件事对方施主来说其实也是莫大的机缘，”老喇嘛笑着解释道，“老衲年轻时，曾有一同门师弟，他和方施主有相同的嗜好，后来投入了藏密的欢乐宗，他对于参欢喜禅确实颇有天份，所以修行二十多年以后，居然成了欢乐宗的宗主。”
老喇嘛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顿，方子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禅师和我说这些是……”
“但后来他和一位女道友参禅时，却元阳尽脱，命悬于一线，”老喇嘛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和老衲私交颇深，所以最后使用刺血延命的方法，来到老衲的禅房，将欢乐宗的秘典留给我，请我替他代觅传人，老衲昔日曾与他有同门之情，所以当时心中一软，就把这件事应承下来了。”
“他既是欢乐宗的宗主，难道门下就没有门徒的么？”方子明奇怪的问道。
“这个你有所不知，”老喇嘛含糊地说道，“欢乐宗历任的宗主，收的男门徒都比较少，到他当宗主时，更是没有收男门徒，而欢乐宗的规矩，只有男门徒才能担任宗主之职。”
“他们这样……不太好吧？”方子明一听，就知道老喇嘛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有些迟疑地说道。
“老衲也觉得欢乐宗的行为于理不合，于德有亏，所以拖延了四十多年，一直没有给他寻找传人，”老喇嘛叹了口气道，“但老衲现在已行将就木，佛家是讲究因果的，老衲既然已经种下了前因，自然要对此事有个了结，否则于老衲修行的心境大有妨碍。”
“莫非老禅师是想将欢乐的秘典传给晚辈？”方子明试探着问道。
“方施主所料不错，”老喇嘛点点头道，“老衲近几年来，一直在为欢乐宗寻找传人，但是因为老衲不便出宫远行，能接触的人实在有限，所以时至今日，竟然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今日若非方施主前来进香，老衲真不知何时方能了此前因。”
“难道这欢乐宗的宗主还有什么特殊要求么？”方子明奇道。
“不错，”老喇嘛笑道，“参欢喜禅者，讲究因方便以入般若，因此男女在交媾时只有达到极度欢娱的状态，才能让修为精进，所以历任的欢乐宗宗主，都必须是天赋异禀之人。”
“这个……老禅师怎么知道我……”方子明红着脸问道。
“老衲行年近百，早已不为世情所扰，所以极少使用各种神通，今日为了这传宗之事，只好破例使用了天眼神通。”老喇嘛叹了口气说道。
“天眼通？”方子明吃惊地问道，“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功夫么？”
“看来你对修行之事，确实所知甚少，”老喇嘛笑道，“凡修行者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都会出现天眼神，他心通，天耳通，宿命通，神镜通等五大神通，如果能够得证大道，则会出现漏尽通，不但天下之事，尽在掌中，而且还可以预窥天机，逆转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