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纤长的睫毛整整齐齐地覆盖在眼睑上,那有着完美弧度的瞳眸,在溢出晶莹泪水的情况下显得分外润泽。
相思压抑住被这异样的蛊惑而激得狂跳不已的心脏,凝视着他的眼睛。但是,光线到底还是太过黯淡,无论如何找不到沙子在哪里。
“瓦斯都能忍,这点沙子算什么?”她不解地问。
从秦切肤的深茶色瞳眸中再度溢出泪水,这一次,他眨了眨眼之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掉出来了。”
秦切肤抬起手,用手背粗鲁地擦拭眼角。
“好大的风。”
“如果再大一点就好了,”秦切肤苦笑着说,“真想自己就这样被一阵风吹走。”
看着像是迷路的少年似的秦切肤,相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秦切肤也笑着。突然又开始刮起强风,他慌忙皱起脸紧闭上眼睛,在相思忍不住又想笑的瞬间,他差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相思慌忙抓住他的手腕,扶稳了他。
“对不起。”
秦切肤立刻站直了身体,但他的眼角比刚才有异物进入而揉搓时显得更红。
看来是......哭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向我撒娇?”相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说。
秦切肤似乎也努力想笑,但却笑不起来,只是哀哀地望着她,蓦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我是不是再没有机会了?”
没办法不残忍的相思,想着快刀斩乱麻也许更加行之有效,起码能让对方长痛不如短痛,她微微皱着脸,轻轻回答:
“我不会给一个男人第二次机会。”
秦切肤几乎是马上反驳,“可你给了秦入骨那么多机会!”
相思把视线转移向远方,“因为我是傻B,我一直在傻傻地给他织毛衣。”
次日晨。
在黎明的薄雾中,两兄弟和相思的十人小分队,把自己掩蔽在一片杂乱的次生林里。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林木清香,生命的绿意在肆意蔓延流窜,可他们也许就要死了,此时,他们身处的就是那张死亡的大网边缘,要么走进网内做待毙的鱼虾,要么撕开网子冲出死亡。
因为,聂辅周的部队已经设下枪林弹雨的伏击圈,静候来犯的游击队,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秦切肤正带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一条泥沟里跋涉。身后的相思一路唧唧歪歪,“队长的损招儿!聂辅周布下了大网,只等着鱼往里钻,还活什么命!”
她越说越激动,脚底一滑,秦入骨眼快回手扶住她。
借着冲力,相思跌倒在秦入骨胸前,她的脸蛋恰到好处地贴在她的胸上。
“骨老大,”她调皮地笑,“你心脏怎么跳这么快?怕死了吧?”
秦入骨白她一眼,不说话。秦切肤却突然扬手,做出停步消声的手势。队列迅速猫下腰,藏匿在葳蕤的灌木丛后面。
“咱们怎么办?”秦切肤转过身问他们俩。
相思马上回答,“活命呗,谁想死啊?”
“怎么个活法儿?”秦入骨问。
相思瞪秦入骨一眼,“问你自己!”
秦入骨发狠,“妈的拼了!撕开口子,冲出去!”
秦切肤问,“往哪儿冲?”
秦切肤指点着,“这儿,不,是那儿!”
秦切肤突然冷笑:
“秦入骨,你想和咱爹一决高下我能忍受,你求胜心切我也能忍受,但我不能忍受你这么心浮气躁!秦入骨!跟着你是死定了!你现在满脑子想把老爸比下去,根本谈不上理智!不过我要说,你就不为相思想想?怎么着你也得把心上人活着带出去吧?”
秦入骨被哥哥训斥得满脸通红,正要反驳,相思打断:
“兄弟阋于墙先缓缓,”她警惕地望着,倾听着,“想不到聂辅周灿凶焐厦怀っ似的一面。?
“怎见得?”
“你们看,那儿不是有俩明晃晃的身影吗?明摆着让我们发现,我们就以为那时里埋伏着大部队,所以小心地避开那里走这边,事实上,真正的埋伏是在这边,我们选择这里正好钻进口袋。这简直就是逗小孩的把戏嘛!想不到聂辅周那老狐狸,跟嘴上没长毛似的!”
两兄弟点头。
可相思想了想,马上又推翻:
“他也可能猜透了我们的心理,偏偏就把埋伏地暴露给我们,利用我们的疑惑钻空子,我们以为那时薄弱,事实上他就在那儿等着收口袋。这么一来,聂辅周就真是最狡猾的家伙。”
秦切肤笑起来,“那他到底是嘴上没长毛,还是老狐狸?”
相思凝神远望,“我看,是老狐狸!”
秦入骨点头,“无论如何,那里得有人牵制,我去跟那位老狐狸先生周旋,你们从这边冲出去!”
相思兴奋地跳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秦切肤知道劝她不住,便打消念头,带领其余人等待冲出去的机会。
丝丝缕缕的阳光穿透林间飘渺的薄雾,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虽然不是那个季节,但也挺应景的。秦入骨知道自己恐怕会中弹,刚想转过身向相思诉说衷肠,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俩跟敌军一接上火,就感到对方密集的火力。
刻骨相思借着灌木的掩护边打边跑,相思中弹了,她头上的激光器发出耀眼的红光,表示她被击中要害。她贴着秦入骨,姿态优美地倒下来。
秦入骨一把抱起她,她推他,“你快走,我已经死了!”
“死了我也不会丢下你!”
他抱着她,更准确的说,是夹着她在树丛中奔跑。她听到他的心脏在“咚咚”急跳,树林里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这心跳声,鼓点儿一般地震动着她的耳膜。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衰弱,仿佛是真的中弹了,瞳眸中映现的世界在模糊着远去,一片的虚无缥缈之中,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秦入骨汗涔涔的荡动疾驰的躯体。
她不觉用手搂住他。那一瞬,他也中弹,而且不止一发。
他头上的激光发生器刺眼地亮闪着,他俩一通摔在湿软的泥土里。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乱纷纷的脚步声在向两人聚拢,到处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她只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可除了那震耳的心跳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世界仿佛变成一方摇荡的海洋。
她蓦地感觉,她什么都不怕,她有最坚实的倚靠,即使是在死后的天国世界。
直到,来者毫不客气地踢着他俩的躯体:
“击毙了这两个家伙!起来,别装死了!”
相思当时真想跳起来,把这大煞风景的白痴给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