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立刻仰脸朝上,露出脏乎乎的身子,白面车夫皱眉,刀柄碰过的地方,传来微弱的生命气息。
白面车夫果断收刀入鞘,冷冷说:“还有气,不过救不活了。”
闻言,女人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而那孩子没长开的脸,也看不出和女人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
而不管有没有,坐在一个生死不知的孩子身边,不说一句,本身就不是正常有血肉情感的人能做到。这村子里的人,感觉都好像麻木的走肉一样。
九王看着那孩子,半晌后才收回了目光,对白面车夫道:“去那里看看。”
看看那对拐子兄弟。
走在死寂的街道上面,等身后生死不知的十个人甩在远处,红腰看着九王:“王爷为什么这么在意,因为这里是魏国的边界吗?”
九王在前面的身躯没有什么变化,他淡淡的声音一如平常听不出情绪:“不是红儿你一开始对这里产生兴趣的么?”
红腰只是在马车里多看了一眼那些卖棺材的人,没想到就被九王定在了柱子上,她会多看那些人,也是因为,在魏国边境看到这么多人,她感到很有兴趣。
她知道九王是要回魏国来的,他走遍晋国赵国陈国燕国的目的,好像最终都归集到了魏国。
红腰不知道,想知道,他想怎么收尾。
这就像一场拉长的旅途,看不见来路,和终点,只有九王知道最后知道驶向何方。
——
那对拐子兄弟住的地方,门前是一摊黑红色的液体,白面车夫只看了一眼,就神情不善道:“是狗血,黑狗的血。”
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棺材和生死不知的人,现在甚至看到了黑狗血。
而白面车夫用自己的刀尖挑起了一块泥土,片刻后看着刀身,冷冷说:“这狗是被毒死的。”
红腰道:“那两个拐子兄弟干嘛要给一条狗下毒。”
九王清清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恶心吗?”
记得从前,面对类似的情景,红腰曾经吐了很久。
红腰却看着九王:“跟着王爷,难道不是神鬼勿近?”
就连这里的村民,刚才都将九王当做阴府来的人,至于神明,更不会靠近九王身边。
九王意味不明地勾唇,目光转向面前的栅栏门,白面车夫立即会意,抬手一刀光影划断了栏门。
谁知道这栏门上也有玄机,甫一刀下去,连九王都克制不住皱皱眉。一股恶臭混杂着难以形容的气味,红腰刚才没吐,现在是真要吐了,白面车夫眼里的神色几变,估计差点以为这栏门上有机关。
但难闻的气味飘荡,却没有别的异变,而白面车夫的深厚内功也辨别出,这气味中没有毒性,非要说有的话,就是任意一个普通人,都没办法在这股恶臭之下还能保持神智。
红腰一脸劫后余生,到底忍着没吐,九王收敛了所有表情,白面车夫神色比原来更冷。
三个不同寻常之人,共同踏进了这栏门后面,院子里飘满了黄纸,给坟地烧纸钱的那种黄纸,飘了满地满院子,还有两片在半空里徐徐的向下落。白面车夫辨别出来,刚才那栏门上的其中一种气味,就是这烧着的黄纸气味。
在白面车夫看来,这一切都在故弄玄虚。
忽然拐角里窜出来一个驼背的身影,极快地往另一侧跑过去,但是白面车夫更快,抢先一步抓住那个人,并捏住了他脖子最脆弱处,“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人咔咔转动脖子,眼珠有点像被白面车夫掐的凸出来。
“车夫,放开他。”九王说道。
白面车夫第一次对执行九王的命令有所迟疑,就这迟疑的片刻间,那个人猛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正在溅在了白面车夫身上,大半在他挥起来遮挡的衣袖,还有一点喷到了掌心中。
九王眼色幽沉,而白面车夫迅速丢开了那人,摊手看着紫黑的手心。
九王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丢给了白面车夫:“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白面车夫先迅疾地倒了药在手心,一股皮肉焦味传过来。他却好似感觉不到。
他看过去,“有毒,王爷。”
不仅是这个人有毒,这里所有一切,空气中蔓延着毒素。
红腰竟然有点心惊肉跳,明明耳边听到的都是安静,却觉得好似有东西让皮肉发紧。
九王掏出一只手帕擦拭手心:“什么也不要碰了,我们走。”
白面车夫一掌轰开了篱笆门,红腰迅速跟着出去,白面车夫将剩余的药一股脑儿洒在了三人周围,直到走出那条白线画出的村口。
白面车夫回头看着,村落路上,还有麻木的脸看向他们。
九王也看着那些脸:“烧了。”
白面车夫眼里划过愕然,红腰更是不可思议看过来。
九王平静注视:“不烧的话,很快这周围百里都会变成这里。”
白面车夫才渐渐缓过来,从衣袖里打出了火折子。
红腰下意识后退一步,浑身发抖地看着白面车夫把火折子丢了出去。
感觉一天一夜,就是地狱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