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真该死!
我太大意了!
我伸出手,缓缓而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要。一是我不想以后和何自远还有交集,我也不想和一个和何自远的孩子。二来我印象中何自远并不喜欢孩子。既然我们两个都不欢迎这个孩子,这孩子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问女医生,“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拿掉?”
那女医生仿佛我是她仇人似的,劈头道:“你想拿掉就拿掉?先带你家人过来再说!”
我白着脸低声道:“我没有家人。”
那女医生楞了一下,看看我,拿起笔唰唰在病历上写着什么,然后递给我,口气比刚才软了不少,“先去抓些药吧,回去调养一周再来找我,看你瘦成这样,别到时候孩子没拿掉,你人倒没了!”
我忙接过病历,连声说谢谢。
女医生没理我,继续照看其他病人去了。
那些病人,大多是大腹便便的,但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我看了着实刺眼,转身默默离开了。
我取了药离开医院大厅。
这趟全面的检查用掉了九百块。
我没带医保卡,就算有,泰城的卡在上海也不能用。
天气凉了,我不得不购进厚实点的衣服,甚至还有棉被床单……
花钱如流水啊。
打掉这个孩子,又是一笔大开销。
我浑身直冒冷汗,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不只是钱的问题。
钱只是小问题。
我内心很害怕。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怀孕。
我几个月前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女医生刚才说,别到时候孩子没拿掉,我人却没了……
我知道她是夸大其词,但我也知道,流产并非没有风险。
我不想自己出事。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路没走。
我坐在医院的草坪休息椅上用力按着前额。
我一向自诩精明冷静,我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的?
我以为我已经从泥潭里走出来了,但如今看来,老天对我的惩罚没够,没够!
我头昏脑胀地回到出租屋,躺到床上。
医生说让我先好好调养自己,我得听,我要自己好好的,然后以健康的体魄,安全地拿掉这个孩子。
前段时间我只顾着写啊写的,从不注意饮食,所以才把身体弄得这般亏空,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女医生让我先调养一周,拿掉孩子之后至少也得调养一周,算起来我前后要休息半个月时间,不过也没关系,由于前期疯狂码字,我的小说已经差不多快要完稿了,存稿也足够应付网站的更新要求。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过着宠爱自己的日子,不但照着医生开的方子吃药,还自己熬制了营养汤,每天逼着自己喝下去,一周下去,我的面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皮肤发出莹莹的光泽,自己都觉得比先前好看多了。
在决定去医院前,我突然想起了和何自远的约定,过了这么久,他的心情该平静下来了吧?说起来,他爱上我的时间以及跟我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月,天涯何处无芳草,希望他现在已经想通了。
我微微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也有何自远的一半呢,就算他不喜欢孩子,可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孩子没了……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找到泰城的那张如意通卡装上手机,拨通了何自远的电话号码,很快就有人接了,竟然是自悦的声音,“不染,是你吗?”
我一愣,尴尬道:“是我,你哥呢?”
“他……”自月顿了顿,突然低声抽泣起来。
我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急道:“他怎么了?”
自悦哭诉道:“你不知道吗?上个月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人在上海,非要连夜开车来上海,那天正好下雨,在高速上……他出了车祸,人到现在人没醒过来,都已经有四十多天了!”
车祸?!
四十多天!没醒!
我脑中顿时轰轰作响,像被车轮死死碾过,我下意识死死咬住了嘴唇。
他竟然出事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恍惚中我耳边犹自听到自悦在说:“不染,求求你过来看看我哥吧,我怕我哥快不行了,就算是他伤害了你,可他现在这样……”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忙支撑着走到床边坐下,低声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自悦说道:“上海**医院。”
我不觉一愣,**医院的名头,我是知道的,地址坐落在浦东,浦东……何自远一定是从我的取款记录里查到那里,以为我就住在浦东,所以他才……
我写小说的脑袋确实比一般人更会联想,于是不觉迟疑地开口道:“自悦,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哥是真的……”
不想自悦马上大声愤愤道:“曾不染!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以为我在骗你吗?!我哥他为了你……我哥是对不起你,他是有罪,可他罪不至死啊!”
“对不起,”我从未见听过自悦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自觉理亏,忙问道:“那……我这就过去看他,对了,他在几号病房?”
自悦说道:“你到这里直接打电话,到时候我到住院部门口接你。”
我站起身,“好,我马上就过去!”
放下手机后我在屋子里接连转了几个圈,脑子里全是何自悦刚才的话:我哥快不行了!他罪不至死啊!
我仿佛看见快临产的何自清指着我的鼻子骂:曾不染,自远是我家唯一的男孩,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就是一个狐狸精!丧门星!
我真的不敢过去面对这一切。
可是,何自远……自远,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