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我们要是按照你设计的方案进入市场,只有一个结果:死路一条。”
“我不这样看,我认为我们应该做长线投资;至于赚钱,那是3-5年之后的事情,甚至更长,可能要等10年之后。所以,在别的国家投资,首先要有雄厚的财力,要能赔得起;否则没必要进入外国市场。我在法国那家外贸公司就是那么做的。我们陪过很多钱,现在正在慢慢往回赚。做生意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风险意识,要又赔钱的心理准备。梁小姐,这一点我特别提醒你注意。”
“布朗,请你以后不要总拿欧洲餐饮业说事,那不符合我们新中国饭店的经营原则和企业精神。我给你举一个例子。6年前在里尔有一家叫艾福尔的西餐馆,那是里尔最大最赚钱的西餐馆,老板叫艾福尔;如今这家西餐馆和我们新中国饭店比起来,算是小兄弟了。它的规模还不到我们饭店的五分之一。这说明什么呢?你想想看。”
梁晓秀用事实说话,以此来说服布朗。
布朗却说:“梁小姐,你在里尔获得成功,并不见得能在德国、奥地利或瑞士获得成功,那是两回事呀。”
“布朗,那是一回事。我已经考察了荷比卢德奥瑞6个国家的餐饮市场,我看好那6个国家的餐饮市场,我相信我能获得成功。这是不容置疑的。”
梁晓秀说得很肯定,布朗一时沉默了,他在想着怎么说服梁晓秀,让她明白市场规则是怎么回事。
梁晓秀看老外不说话,便接着说他们总是谈大道理,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情世故,却就是没有涉及到实质性的问题。事实上,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开中餐馆赚钱,就那么简单。
布朗嘟囔道:他们必须遵守市场规律,考虑到投资国的市场环境,做一个正规的企业。
梁晓秀说:“当然,当地的法律法规我们会遵守,但是我们的经营方式必须有别于当地的餐饮行业。”
“为什么?”他难以理解。
“就因为我们是中国的餐饮企业。我们有自己的一套经营方式和理念;换句话说,我们是东方式的经营,与西方式的经营不同。布朗,你要明白这一点。”
“梁小姐,我想强调一点:现代企业制度是由欧洲人创建的,那是经过市场检验的;换句话说,是行之可行的一整套企业制度。我们守着现成的、成熟的企业制度不用,那还怎么创建海外市场?”
“布朗,你不要总和我夸夸其谈,那没用。你有餐饮业的实战经验吗?没有。你那些理论都是教科书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如果按你那套东西经营餐馆,我们的餐馆都得破产关门。你知道你那些东西叫什么吗?
“叫什么?”
“叫经验主义,教条主义。”
“那是市场规则,企业制度,梁小姐。”
“那对你们西方人来说是规则,是制度;但对我们东方来说就是教条主义,没有实际意义,只能误事。”
他们的分歧越来越大,几乎要争吵起来了。
布朗一直把梁晓秀的饭店视为法国饭店,把梁晓秀视为法国人,他还不知道梁晓秀骨子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法国人。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她私下里和丈夫称欧洲人为“老外”、“鬼子”、“鬼佬”;她从种族上,文化上,思维方式上,与欧洲人划清了界限。她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自己的人生观。她认为,她一家人不过是在欧洲生活,工作的华人而已。
梁晓秀始终认为,无论她在法国生活多少年,她的根都在中国。根,就是她的理想,根,就是她心中的故乡。根就像一个长长的绳子牢牢地牵着她的心,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没有忘记中国这个根。她的理由很简单:她一出生就标上了中国人的印迹;她的孩子也是如此。尽管她丈夫和孩子都加入了法国国籍,被人称为法籍华人,但他们骨子里仍然是中国人;他们是生活在欧洲的中国人。
中国文化已经渗透到梁晓秀他的血液中,在她生命的历程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深深烙印。她挣钱的方式,经营的方式,都是按照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进行的。她想等到时机合适,她要把挣到的钱转到中国,在家乡才最安全。
中国对她有着太多的含义,太多的意义:中国的根就是她的希望,她的信念,她的灵魂。不论她离开自己的家乡走到天涯海角,她的心还是向着中国;无论她离开家乡多久,她还有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
两个老外没理解梁晓秀身上的这些特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继续沟通了。梁晓秀对他们反唇相讥,他们难以理解,甚至误解了梁晓秀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