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北一直在病床边,看着她,更加的觉得愧对她!
郝向东来了。提了一个保温桶,是他专门让人熬的鱼汤。
“好点了吗?”郝向东进来就看到裴少北手握着温语的手,她睡着了,一张小脸上,有未干的泪痕。郝向东在病床一侧坐下来,低头温柔的注视着温语,太多复杂的感情从心底蔓延。
“在做噩梦!一直做噩梦!”裴少北无比自责,无比心疼。“一直喊着妈妈,喊着宝宝!”
郝向东身体一僵,疼痛划过眼底,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我的错!”郝向东此刻心如刀绞。如果他知道小语的存在,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哪怕穷其一生都不会。二十八年,想着素烟二十八年过得这样凄惨,还有他们调查得来的照片,那些即使在学校当老师,即使和天真无邪的孩子在一起也无法掩饰的憔悴伤痛,他简直不敢想象她这二十八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孤零零地讨过饭,为了孩子户口,她嫁给了不爱的人!
除此之外,还忍受无穷无尽地来自于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折磨和痛苦,他想到这里就心痛得喘不过气来,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爱如珠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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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珠宝的人为她生了个女儿,为了自己竟然忍受那么巨大的灾难,而他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二十八年来,只是怨恨,只是责怪,只是抗拒,却也只找了一年多!
为什么不坚持去探探她的消息,为什么不早点去看看她过的日子?
他不是爱她吗?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不会放弃她的吗?
他怎么没有做到?为什么没有做到?为什么没有做到呢?!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自己,回忆在这一刻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波一波地汹涌向他侵袭了过来,昔日那些幸福、美好、疼痛、灾难,原来不是没有意义,一直在他脑海里存在了三十五年,想到素烟,想到女儿小语,郝向东禁不住又湿了眼眶。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小语的存在,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郝叔!”裴少北无奈,长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心疼小语,我也相信你爱着她妈妈!人这一生最大的悲哀是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人做事,总是无法料到结果,不能未卜先知!幸福有时候也不是想珍惜就能珍惜的!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也感到了累,感到了世事难料,感到一颗心痛得厉害。
“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终因自己爱的不够彻底,不够坚持!”郝向东岂能不知,他这辈子感受最多的便是无可奈何。
“小语很善良,终有一天她会原谅你!只要你没有对不起她妈妈!郝叔,为什么你跟她妈妈在一起那么多年,却不知道她是顾锦书?”
郝向东一怔,幽声道:“第一次遇到她妈妈,是我从海里救起了她,救下后她还要跳海,什么都不说,只是一门心思寻死!我赶着去桐城,问她家在哪里,想要送她回家,可是她不说话。我的车票时间很快到了,不放心,只好带着她走!当时她鞋子都没有,浑身湿透,人很是狼狈,在车站给她买了衣服,她也不知道换,还是我委托供销社的职工帮她换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看得出她除了精神遭受巨大打击,人是很安静的。
我想把丢给乘警联系她的家人,可是她却突然抓着我的衣襟不放手!”
“那一刻,她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仿佛我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样,而且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许是我跟她就注定了有这样的一段缘分,我带着她去了桐城。我当亲人一样照顾她,对外宣称她是我姐姐!而且她不说名字,我只好给她娶了名字,素烟!郝素烟!!”
“她三年不曾跟我说一句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疯子和哑巴,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她只是被伤的很深很深,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但她信任我,我给她衣食无忧,她也回应我温暖!开始几天的时候她求死,扎了绳子上吊,我回去及时救下她,我恨极也曾打过她一个耳光,告诉她身体发之父母,谁也没有权力践踏,然后骂了她一顿!她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默默流泪,无声的流泪,那种情形,让人见了真的不忍心!许是我骂醒了她,之后她倒是再也不寻死了!她依然不说话,却给我煮饭,给我洗衣,给我缝缝补补,只是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常常是深夜,常常是我睡着时候!最多的时候,她都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看蓝天,一发呆就是一天!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跟素烟不是一见钟情,是日久生情!也许是因为我一直照顾她,所以她心底感激。在我照顾她三年后,要离开桐城调任去别处的时候她开口讲话了!她说她不是哑巴,不是疯子,但她不会告诉我她是谁!她说她从此只是郝素烟,她说她有过丈夫,有家,只是她们都不要她了!她有个儿子,生了就死了!所以她才寻死,她只是想要去陪他的儿子,她怕她儿子黄泉路上走的太孤独........”
“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她想留在桐城,她必需振作了!可是当她开口喊我名字的刹那,我就放手不了了!而后我知道了她的悲惨经历,三年的相处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坚持带她走了,我跟她说,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我也从心底发誓不管她是谁,我都照顾她一辈子!素烟振作后,在小学校当老师,是我亲自找人帮她安排的!我那时才知道她曾留学过!是个才女!她教我德语,后来的日子,我们几乎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那时的感情很纯粹,点着煤油灯,一学一个晚上!也觉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