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十六七净身,曾经是男人。他出身行伍,若无此一遭,说定将来也能成为这样坚毅果敢的伟男子。
只现在,可能了。
赵烺对霍决生出了一分怜惜,又唤了一声:“永平。”
霍决惊醒。只他已经失了态,便干脆掩饰,只垂下眼,应道:“在。”
霍决虽年轻,其沉稳内敛却是赵烺生平仅见,喜怒从外露。偶尔失态露出两分真性情,赵烺反而喜欢,并责怪他。
赵烺背起手,遥望着赵王消失的方向,叹道:“赵王叔,真是人物啊。”
霍决沉默了许久,道:“一流人物。”
赵烺问:“我是几流?”
霍决抬眼:“您是我的主人。”
赵烺叹:“入流,是是?”
霍决道:“您是我选择效忠的人。”
“你呀。”赵烺道,“算了。”
他望着北方,悠神往:“还是你说的对,该走出来。若是来到京城,见到赵王叔这样的人物,我是能真的看明白自己从前有多可。”
霍决说话。
赵烺也强求,只道:“永平,以后我若再作出可,提醒我。”
霍决垂首:“公子以后,只会做。”
赵烺一,翻身上马。
霍决却没有立即上马,他向北望了望,又向东南望了望,似有出神。
小安牵着马凑过来,问:“哥,怎么了?”
霍决道:“山东卫军这会,该到家了吧?”
小安道:“算算时间,差多吧?”
霍决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也挺好,平平安安的就挺好。”
小安没吭声。他知道霍决说的是什么。
因山东卫军到了京城,城门又重新开放每天一个时辰的时候,小安就去打听过了。山东卫军里,有青州卫,青州卫里,有姓温的百户。
他挺高兴去告诉了霍决,结果霍决只淡淡“哦”了一声。
康顺私下跟小安说:“你想让他怎么着呢?去跟前岳父说,‘我做个奴仆做得很体面了’么?”
小安哑。
因他和霍决、康顺都一样。他是从小被亲爹娘卖王府的私阉。他在王府里长,从来就未曾以身为奴仆为耻过。
卫军们都许入京,他们是襄王府亲随,可以自由出京城。只到后,山东卫军都拔营了,霍决也没去看一眼。
小安也闭口提了。想这会儿霍决又提起。
到底心里,惦记着呢吧。
小安想,若世上有那么一个人,管是男是女,总是有个人,会为了见他一面,说一句话,便千里迢迢而来,他概也忘了。
可惜管是男是女,这世上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为了他奔赴千里。
从爹娘将他送去私阉,他在这世上,便举目无亲了。他羡慕霍决,还有温姑娘这样一个人可以放在心里。
只知道温姑娘后来嫁人没有?她当时说要再议亲的,肯定又议了吧,就算现在还没嫁,迟早都得嫁。
小安一想到温姑娘终究是要嫁给别人,抛弃霍决,就十分高兴。
他对康顺说:“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出息了,也像牛都督那样,娶一房妻室,纳十个美妾,再养一个绝色的伎子,名动京城!”
康顺哈哈。
只这些都还太遥远,眼下,国无主君呢。
赵王和代王战这几个月,京城的风向有了压倒性的逆转。绝部分人都倒向了襄王。
赵王以一己力,打破了众人从前对王的印象,他偏拍拍屁股潇洒北归了。此时众人只剩下两个选项,要么襄王,要么代王。
亲眼看着代王是怎么被赵王打残的,看着他张皇逃跑,看着他身为赵家宗室,竟觉得胡虏异动赵王该戍卫北疆。众人,实在很想选代王。
那么管乐意乐意,就剩下襄王这唯一一个选项了。
只内阁都是老狐狸,跟襄王讨价还价:解决城外代王再说。
因代王听说赵王竟真的走了,欣喜若狂,当下也撤兵了,开始归拢残兵。这一归拢,归拢出万人来。
京城外还有着代王万人,内阁觉得襄王能安稳登基。襄王自己也这样觉得。
如今,赵王那杀神走了,代王是疲敝师,军队人数几乎被赵王腰斩,已经及襄王人多了。襄王便觉得气壮起来,他那四万雄师,终于动起来。
襄王发了讨伐代王的檄,指代王对胞手足动刀兵,为悌,为失德。襄王以嫡长尊,要求代王束手就擒,入城去太庙自行认罪。
代王当干。
打过赵王,还打过襄王这个死胖子吗?
真巧,襄王也是这样想的。
亲眼看着代王被打成那熊样,襄王实没把代王的万残部放在眼里,发兵四万,围剿代王。
他是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态,满以为也会像赵王那样,打得代王满找牙,谁料到首战就败了。
襄王目瞪口呆,可置信。
京城武将叹道:“山卫军被北疆军追着打了整整个月啊。”
“能活到现在,还没逃散的,再怂的兵,也算练出来了。”
“唯有实战,是好的练兵。”
山卫军也叹:“打湖广的鸟人,体会到北疆军打我们是什么觉。”
人虽多,却都是拿刀的农夫啊。
首战即败,襄王本来就胖的脸,被啪啪打肿了都。
欢呼赵王离去的京畿百姓,再一次陷入战争的水深火热中。这一次是图穷匕见,为了位,什么遮羞布都扯下来了。
谈嫡长,无论贤德,就看谁的拳头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