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得这么紧,让夫人这边过于局促,原是我们的不对。”杨妈妈笑眯眯说,“我家夫人说了,时间太赶,让姑娘别急,只管做些小件便是,这些大件的便在喜铺里订便是了,我们夫人包了。咱们呀,别累着姑娘就是了。夫人也别担心,我家夫人已经看过了,江州的喜铺不大行,我家夫人使人从余杭去采买。到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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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晒出来,定不给夫人您丢脸。”
温夫人真是又惊又喜,原本对陆夫人的怨气顿时都散了,只觉得这真是个体贴人的好亲家,忙假假推辞:“这怎么使得。”
杨妈妈掩口一笑:“夫人别推了,都是为了咱们公子和姑娘百年好合不是。”
温夫人心情大好,连连道:“正是,正是!”
陆夫人这一手实在漂亮,令温家说不出半点不好来。连温夫人这跟她根本吃不到一个锅里的人,都得在温蕙面前称赞:“你那婆婆,看不出来了,说话蚊子声似的,做事倒是个大气的。”
所谓“大气”,主要便是讲陆夫人于钱财上十分大方。
“到底是有底蕴的人家。”温夫人说,“还是老话说的对,人得往上走,女儿要抬头嫁。”
温夫人叹息。
温蕙不知道她在叹息什么。
“以后啊,好好听你婆婆的教导。”温夫人摸着她的头说,“他们读书人家规矩大,肯定会不习惯,跟着你婆婆走,看她怎么做,你便怎么学。”
温蕙用力点头:“娘你别担心,我肯定不给你丢脸。”
从这开始,温蕙备嫁十分忙碌。
虽然这么早便要将温蕙嫁过去,便是为了让她早早受陆夫人教导,但温夫人也不可能就什么也不教她了。以前总觉得还有时间,一直任她在家随心所欲玩耍,没想到突然一下子时间紧张起来,温夫人和杨氏日日带着她,手把手教她管家。
陆夫人那边虽免去了大件绣品的劳累,那些孝敬公婆、丈夫和认亲用的帕子鞋子荷包香囊,也还是要新娘家自己准备。温蕙根本不能像从前那样,什么时候想玩便跑出去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学家务、做针线。
她的晨练晚练也不肯丢下,闲下来的时候,便去读陆睿给她的那些书。
她喜欢有故事的,所以先去看了那些烈女节妇的本子。陆睿选的书,故事跌宕起伏,文笔十分引人入胜。温蕙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最后不管怎样,这些女子总会原谅那些坑过她、害过她的亲族。”温蕙跟杨氏说,“她们都有儿子,最后的最后,都是辛苦养大的儿子考中了状元榜眼探花,老太太凤冠霞帔,诰命加身,朝廷再赐个旌表牌坊什么的。统统都这样。”
“那不然要怎样呢?”杨氏说,“宗族,宗族,脱不了宗离不了族,外面人看你,终究还是一家人。到底家和万事兴嘛。”
“可是真不痛快呀。”温蕙嘟囔,“那些人坏事干尽,最后就突然羞愧反省了,哭着喊着给那妇人赔罪,轻易便被原谅了。真让人一口气噎住,要憋死了!”
杨氏说:“那你说,想怎样?”
温蕙握拳:“我想狠狠地揍他们!这样的坏人,便是打死也是活该!”
“可这是她相公的亲叔叔呢,帮凶都是相公的堂兄弟。”杨氏翻着那书说,“这可都是至亲。”
“便是至亲干出这种事更让人恨!”温蕙嚷嚷,“她相公才死,她还怀着遗腹子,这叔叔和堂兄们半夜绑了她扔到河里,谎称她殉夫,就为了霸占田宅家产。这也就是话本子,她才活下来,生下个儿子辛苦养大中了状元,风风光光回到里族里,还讨回了家产。这要不是话本子,哪有这么大的命,怕早就在河里一命呜呼,又或者活下来,生出来的是女儿可怎么办?又或者生出来儿子,这儿子脑瓜子不行,连秀才都考不中怎么办?她的冤屈,怎么才能昭雪?”
杨氏头痛:“你也知道是话本子啊!”
想了想,小姑子是马上就要出嫁的人,还是得好好跟她说说。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女子嫁了,以夫为天,男子自来,以族为重。便是天大的委屈,都是一族亲人,血脉相连,还能怎样呢,自然是要大度宽容了。”
“你去了陆家,可千万要记得,女子要温良恭俭让。切切莫给咱娘丢脸。”
“你不要不服,你不过就是拳脚兵刃厉害,便生胆气。你再厉害,能厉害过母亲去?母亲这样厉害的人,不照样被太婆婆搓来揉去,受尽委屈。可你看母亲,如今可不是苦尽甘来,儿女孝顺,家宅和睦。”
“你呀,千万要学母亲,快把你脑子里那些气哄哄的念头都忘掉!”
士兵屯戍垦殖,一个百户所,差不离百户人家,便是一个村落。通常会建戍堡作为要塞,士兵驻守、屯田、生活,都依着堡垒。
若有事,开门可攻,闭门可守。又武风昌盛,莫说兵丁,若真势急,便是妇人、孩子也可操起抢棒上阵。
温家便是生活在这样的堡垒里。温家的宅子也是堡垒里最大最高的。
陆夫人起床问起陆睿,便听仆妇禀报说陆睿一大早就跟着温家父子出门,说是参观堡垒去了。
陆夫人揉着太阳穴:“说是青州,我真信了,还以为是青州府城,谁知竟是这样的乡下地方。”
贴身的仆妇递上一盅温得正好的蜂蜜水,顺着她说:“是呀,比咱们在余杭的庄子都不如。您润润喉。”
陆夫人润过喉咙,叹气:“江南的精致风景,岂是北边能比的,也不知道有甚好看,这大早出去,可受得了寒气。雪还下吗?”
仆妇答道:“雪停了,倒也挺好看。”
陆夫人却道:“若在家里,正该行行酒令,做两句诗,剪一枝瘦梅插插瓶,再照着描一副线图,慢慢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