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百姓们太需要一个安宁的局面了,再也经不起腥风血雨的折腾了。
凤伶期盼着明君,可以默默接受羿天并非皇族血统这一事实,但,这并不包括朝中的文武百官,百姓们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是朝臣逆反,一旦想要阻止羿天来当皇帝,转而去拥立李氏其他的皇室宗亲,譬如荣王次子,这却是支持羿天的那些人、包括鞫容王冕他们,绝对不愿接受的,双方一起冲突,那么不可避免的,战火再起,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这又是羿天不愿意看到的,凭他的性子,怕是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内乱再起!
凤伶说的没错,宁然不离开,他才会出事。
宁然越想,心里头越是冰凉……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在羿天身边,或许不是长久之计,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迫不得已必须离开……
宁然惶惑,一直以来想要逃避的那些症结问题,又一次困扰在心头,似乎已无解,这正是她收敛心性,变得小心翼翼、谨慎提防的缘由——她爱羿天,不想离开……
相爱的人,为何不能相伴到老?
凤伶看出她眼底的挣扎、不甘,还有无奈及痛苦
惟有深爱着一个人,才能做到甘愿牺牲自己,搭上此生的幸福,——相信宁然对他的心,就是如此的,凤伶才会笃定地来劝她离开。
静静地坐在一旁,凤伶看着她,却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在等,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良久——
宁然痛苦地闭上眼,紧紧抱住襁褓里睡着了的婴儿,眼角悄然滑落的泪水,落在了孩子的额头,一点冰凉……
……
※※※※※※
从骊山行宫那边,带回喜讯的太医,很快就使得长安宫城内外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当中。
朝臣们得知太子妃诞下麟儿,心里头更是踏实了,忙张罗着恭贺送礼,天一亮,晏公的兵部侍郎府邸,最先迎来了道贺的朝中同僚。
太子还在宫中养伤,三日期限转眼已至,多亏天机观现任掌教亲自出面,与朝中文武百官示下天兆,称再过两日,才是天象显示的帝星正位,太子应当于当日登基,方可占尽天时,永固江山。
于是,登基大典被延后到后天举行,宫里头还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一切事宜,太子还在精心养伤,臣子们也识大体,没有再跪在宫门那头给人添堵,也没有再去打扰太子休息。
太子妃生下皇长孙的消息刚一传开,众人观望着:宫里头也没有要大肆举办喜宴、邀臣子同乐的意图。于是,大伙儿转而前往晏公府上道贺。
晏公毕竟是太子妃的义父,当日就在府中设下喜宴,接待上门道贺来的所有宾客,好生招待了一番,又派人急往通州镇国公府,给八旬高龄的老爷子凤清风,传了喜讯。
老爷子这么大的岁数,还能不能赶来长安瞅一瞅自个的曾外孙,晏公心里也没谱,他自个都还没见着那孩子呢。
喜讯传入宫中时——
羿天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若非师尊与兄长他们极力阻拦,他定会策马飞奔到骊山行宫,亲自去接宁然和孩子回到他身边来。
“你哪儿都不许去!给我好好躺着养伤!”想骑马奔去行宫?不知道自个伤得有多重么?哪怕两脚沾地走几步还头重脚轻的,失血过多,脸上都毫无血色,鞫容担心小狼儿硬撑着,没出宫城就得晕倒了,哪能由着他胡来?
“是不是不要命了?为兄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再敢乱来,伤口裂了再缝可不给你上麻沸散了!”
四渎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多半是给气的,恼极了阿弟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当回事,这痛阿弟能咬牙忍,他心里头可揪着疼,没法忍。
“……”羿天躺在床榻上,眼瞅着一个守着门口,一个守着窗口,紧张兮兮的样儿,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微一叹,由着师尊去安排了。
小狼儿迫切想要见到那娘儿俩,鞫容哪能拖延着,这就着人去骊山行宫接人。
派出去的却都是他的暗卫,换了旁人去接,他与小狼儿都不放心,唯恐“太子妃在行宫诞下麟儿”的谎言被人揭穿,自是万分小心着,不敢疏忽大意。
不假他人之手,暗卫们这就领命出宫,用一辆棉布帘子裹得密不透风的车驾,去骊山行宫接人。
天气转热之时,这棉布帘子裹得太惹人诧异,好在臣子们也心知: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不能吹风,这宽敞躺座的车驾,就该用布帘子遮裹严实了。
从车驾,到太子妃的头脸、身上、脚上,这都裹得严严实实了,哪个还能窥得半点破绽?
鞫容就是想瞒天过海,将宁然与孩子悄悄接回宫中,暂时往后宫安顿一下,至于凤伶么,最好能继续打幌子作掩护,毕竟这事儿目前还不好公开,太子这不还没登基么,眼下可容不得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