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见自家老娘就在皇上跟前儿甩开腮帮子正连油带汁儿地往嘴里塞猪肘子,乔乐梓的冷汗先尿一步吓出来了,起身就要大步过去跪了,却被那位眼一瞪给止住了,接着就冲他五官乱飞地打眼色,乔乐梓也不傻,强自冷静下来,豆豆眼一转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连忙停下步子,只垂手躬腰地在原地立住了。
“燕伯父您有客人!”武玥在那边还叫了一嗓子。
皇上的目光便往那桌扫了一眼,见燕七冲他招手:“您来啦,正赶上饭点儿。”
“这位是谁啊?”武玥随口问。
“我大伯的好基友,姓……黄。”燕七给皇上捏造身份。
“吃啥呢?”黄姓皇上凑过来在大伙桌上瞅。
“啧啧,这后生生得可俊,快来快来,坐伯母旁边儿,这刚开始吃,给你个鸡屁股,香着呢!”乔老太太招呼皇上。
乔乐梓这回尿真快下来了——您老这是要当谁伯母啊!
“来这边。”关键时刻还得看蛇精病的,一招手就把皇上召唤兽似的召到身边儿去了,怪不得方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乔乐梓这时候才注意到,可这会子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跟皇上同桌共饮啊,他和蛇精病又不一样,蛇精病以前都和皇上钻一个被窝的,他老乔能比吗?!
见乔乐梓说啥也不敢再坐,燕子恪便让他去了燕七他们那一桌,挤在乔老娘和武玥中间,武玥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乔大人你怎么满头是汗啊?这天儿也不算太热啊,是因为头太沉所以容易累吗?”
乔乐梓:“……”
燕七:“……”
萧宸:“……”
乔乐梓现在可真是食不下咽了,生怕自家老娘无意中冒犯了天颜,坐在桌边一眼瞅着皇上一眼瞅着老娘,夹个菜都喂不到自个儿嘴里去,他记得燕家小七也是见过皇上的啊,怎么这会子瞧着人一点都不紧张啊,和他老娘比着才吃呢,心真大,好羡慕酱婶儿的没心没肺的人。
画舫离岸,慢慢向着湖心划去,这会子也早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比赛用的画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回燕子恪没再烧包地挂大旗,而是直接把乔乐梓给挂出去了,围观的也不乏高官家的画舫,可太平城府尹的船这会子还真没人敢挡,自从那年出了天火案之后,大家就对这项赛事充满了警惕心,乔乐梓这会子来说不定就是来检查船上设施的,大家这么想着就连忙给他让道,结果这位的画舫到了最里圈之后就不再往前走了,堂而皇之地竟就停在那儿瞧起热闹了!
一群人气了个倒仰,就有人要过来收拾乔大头,刚要靠近这舫,却见那舱里又钻出个蛇精病来,这下子大家就都歇菜了,他们惹得起小知府可惹不起这位天子近臣啊,算了吧,人家高兴就好。
成功挤到了第一排,燕子恪回身进舱,带着皇上往二层去,原在一层的一伙人也跟在后头上二层,否则看不到舫上的表演。燕子恪也没给自家这一伙人介绍皇上,自家这一伙就也没多问,该吃吃该喝喝该赏赏该玩玩。
燕七和武玥他们这几个把身上所有带着的钱都用来买了纱花,预备一会子陆藕表演完全都扔给她,数了数共买了五六十枝,两人抱了一怀站到窗栏边上等着,那厢皇上瞅见了觉得稀奇,就问燕七这纱花是要干啥使的,燕七简单做了介绍,末了道:“既然来了您也出把力呗,带钱了吗?”
乔乐梓在旁边狂汗瀑布汗尼亚加拉大瀑布汗——这特么还敢直接找皇上伸手要钱拉赞助的?!
结果那二货皇上还在那儿得瑟呢:“爷出门能不带钱吗?再不想法子往外多花点儿爷家里的钱都要溢到外头马路上了!金贵儿,去,买纱花儿去!”
金贵儿应着连忙跑下一层,站在甲板边上招呼那几艘装满了纱花划着四处兜售的小船,片刻过后乔乐梓就见着金贵儿和那几个卖纱花的一趟一趟从下头小船里往上搬纱花——这特么是把人那纱花全包圆儿了,上千朵纱花啊!全堆到二层的船舱里,燕家一家子都淹没在花海里起伏挣扎,蛇精病他四弟还露着后槽牙跟那儿笑呢,然后劈波斩浪地走上前去一把搭住皇上肩膀哥儿俩好地笼络:“兄弟!有性格!怎么样,要不要拜个把子?”……
乔乐梓眼前发黑就想往花海里唯美后仰,余光里瞥见蛇精病带着那几个熊孩子低着头在花海里挑好看的纱花,喉咙口便又是一甜,老血上涌浑身打颤,这特么一定是假花假船假皇上假上巳节,整本儿书都特么是假的!
两个书院的竞技演艺是几时开始的乔乐梓已经无暇注意了,俩豆豆眼不错目地盯着皇上生怕他老人家磕着碰着被人刺杀着,到时候他长一万颗大头也不够让皇上砍的,他还没结婚呢,后代都还没留下呢,早知这样就该早点结,小藕如今不也已经及笄了吗……咳,那个,小藕那丫头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到她演啊?
“还没有出来呢,不要急。”旁边燕家七丫头宽慰他。
“……”这小蛇精病是有读心术还是咋地?!
千盼万盼地,陆藕终于露面了,穿着莲粉纱衣荷绿纱裙,五官精致乌发如云,白嫩的肌肤映着碧水,愈发显得清透娇妍,怀里抱着她的琴上得两船间搭的表演台,婷婷玉立飘飘似仙,女大十八变,变啊变的便褪去了青涩由花苞绽放成了花朵儿。
乔乐梓觉得脸热,连忙做贼心虚地去瞅旁人,却见旁人们发现他这一瞅过来齐刷刷地转开脸假装去欣赏天上白云脚下绿水和白云绿水间的小美人儿,一副“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刚才在偷看你未来的媳妇儿啊”的样子。
乔乐梓恼羞成……怒不起来啊,只好厚着脸皮也假装“你们看到的是假乔乐梓”,负起手来一眼看天一眼看舞台。
陆藕演奏的是什么曲子,乔乐梓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挺好听,俩眼最后只顾盯着那十根灵动的纤纤玉指看了,直到一曲终了都没能回过神来,朦胧中觉得被姓武的丫头扯了一把,在耳边催促他:“乔大人快啊!赶紧给小藕扔花!”
扔什么花?不要拿乱七八糟的东西乱丢藕丫头啊我告诉你们——乔乐梓一转眼睛,就见一帮孩子夹着他老娘正大把大把地拿着纱花往锦绣书院那边的画舫上扔,红粉黄绿青蓝紫,各色各样的花霎时间飞了满天,惹得其他船上的围观群众惊呼欢叫不已。
谢幕准备回去锦绣这边船上的陆藕见状也惊呆了,而后隔着这缤纷花雨望见了她的好友燕七武玥,望见了笑得像个小孩子的乔老娘,再一错目,望见了站在角落里冲着她微笑的大头先生,一时觉得春光无限明媚,春日无限温暖,春水无限清畅。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有亲密的朋友,有亲切的长辈,还有……亲爱的一生伴侣。
谁说老天不公呢?老天把最宝贵的东西都赐给了她,她美好的人生,早就开始了。
一帮孩子撒花折腾的时候,皇上正躲在纱帐子后头和他的爱臣闲扯。
皇上:“昨儿我得了一对儿红玛瑙杯,送你一只?”
燕子恪:“送一对儿吧。”
皇上:“我还没用过呢。”
燕子恪:“回去用用就送了吧。”
皇上:“那我以后想用了呢?”
燕子恪:“想用时就来臣家里用饭。”
皇上:“我哪儿能那么容易就出宫。”
燕子恪:“想用时臣带一只进宫。”
皇上:“我要是天天都想用呢?”
燕子恪:“那皇上那套酒泉夜光杯赏了臣吧。”
皇上:“那套我还……”
燕子恪:“左右皇上天天都想用红玛瑙杯。”
皇上:“红玛瑙杯一对儿都送你了!”
燕子恪:“谢皇上赏。”
皇上:“派去暗中盯着涂家父子的暗卫可有消息传回来?”
燕子恪:“涂家父子必料得有暗卫盯梢,至今并无任何不妥之举,短时内应不会有什么动静,还需静待。”
皇上:“朕日涂华章他老祖宗一百遍,他这一走,他那些个狐朋狗党果然动作起来,朝上向朕不断施压,变着法儿的要朕把涂华章给弄回来,这里头竟然还有成国公那老不死的!藏得够他娘深,若没有这一出,朕还不知道那老东西竟也暗中同涂华章勾搭上了!可见涂华章的党羽在朝中当真是根深枝茂,轻易还铲不动他!”
燕子恪:“涂华章倚仗的是手中之权,涂弥倚仗的是身上之名,若要一凿一凿破开涂家这块坚冰,一要溶权,二要压名。”
皇上:“怎么说?”
燕子恪:“慢慢渗透涂华章,瓜分取代他手中之权,此其一;扶持捧出第二个箭神来,比涂弥更具威信、更得人心,瓦解他在年轻人和民众心中的形象,此其二。做到以上两点,这块坚冰便成了酥冰,看上去坚硬,实则一敲便碎。”
皇上:“此策甚妙!那么第二个箭神让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