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思忖着今年联欢晚会的剧目,布尔茨掏出了备用钥匙和海克斯核心,激活了剧院的设施,打开了剧场的大门。
他来得有点早。
不过没关系,随着海克斯核心激活了剧院的一体化外设,供热中心第一个开始了工作,就在布尔茨不怎么熟练地控制着自动帷幕打开的功夫,剧场大厅就已经热起来了。
“呼——”
长长地出了口气,布尔茨脱下了大衣,将自己挤在了角落里,对着舞台的情况,对自己的剧目开始了最后一次的修改。
精确到步伐距离的修改。
长时间从事编剧工作、在这座剧场工作了十五年的布尔茨眼睛已经比尺还要准确了,他只要坐在自己熟悉的角落位置,眯起眼睛向着舞台上瞧一瞧,就足以对自己笔下的剧情有一份清晰的判断。
于是,就在这个寂静的大厅,布尔茨时而抬头眯起眼睛注视着舞台,时而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偌大的演出大厅,此时只有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然而,没过多久,演出大厅的门就被推开了。
布尔茨抬起头,似乎想要和来人打个招呼——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到这里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几个提着王之断言棋盘的老家伙,而是一伙年轻人。
这倒是稀奇啊。
虽然公共剧场和学校一直有合作,但近些年来,学生们已经越来越少来到这座古旧的剧场了,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曾经高不可攀的大剧院、大酒店对年轻人来说也不再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五年——还是六年之前来着,学生们的毕业晚会就被改在大剧院进行了。
公共剧场已经越来越少有年轻人愿意来了,他们不喜欢这里的剧目,也不喜欢这里的大厅,对那些朝气蓬勃的小家伙来说,这里太不酷了。
忽然看见这么一群小家伙来到了公共剧场的表演大厅,布尔茨相当意外,所以他暂时盖上了笔帽,转而观察起了这些年轻人。
这是一群活泼的年轻人。
从进入演出大厅开始,他们就叽叽喳喳了起来,仿佛一群喧嚣的小云雀,挤在一起各抒己见。
布尔茨努力地分辨着他们的谈话内容,然后发现这些小家伙似乎是在准备着一出大戏?
期间有人注意到了布尔茨,并主动问他会不会打扰,布尔茨当即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笑眯眯地朝着对方摆起了手。
“不打扰,不打扰,还很热闹。”
听布尔茨这么说,学生们变得更加活泼了起来。
而在这份叽叽喳喳声中,布尔茨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是在为毕业晚会准备着表演项目——不是他们的表演晚会,而是他们上一届学长学姐们的。
这些小家伙似乎想要在表演之中一鸣惊人,所以哪怕新年将近,他们还是聚在了一起,趁着早上公共剧场没什么人,过来排练一番。
于是,布尔茨眯着眼睛,成为了这出剧目的观众。
嗯,这是一出相当简单的戏,讲的内容似乎是德玛西亚的第二位皇帝,森图·光盾在福斯拜罗战胜恶魔的故事。
听学生们的描述,这似乎是他们历史课程的拓展阅读,是“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怀着几分好奇,布尔茨尝试着根据学生们的表演复原起了他们的剧本。
嗯,如果去掉了部分带有浓厚中二气息的、明显经过了加工的改编部分,这出戏的原着应该是去年最流行的那本《恶魔战争》。
那本书的作者是一个来自于边沟镇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布尔茨曾经读过那本书,而他的评价是“很有趣”。
这本书从一个边沟镇孩子的视角,讲述了那些流传在童话、神话和传说之中的恶魔故事,描述了一番人类和恶魔战斗的往事,书籍本身的文学水平并不算多么出众,但布尔茨却非常欣赏作者的讲述角度。
听着恶魔传说长大的孩子,最终选择团结一起对抗恶魔、甚至在最后选择了自我牺牲。
但很可惜,这本书在福斯拜罗艺术支援协会上被很多人大加批判——布尔茨不好说这份批判到底是来自于《恶魔战争》流畅但缺乏内涵的文笔,还是在于其中为了故事性而进行过处理的改编,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作家的身份。
所有批评似乎都集中在了前两点上,但在布尔茨眼里,这些批判的背后所折射的目标,却永远是第三个。
文学批评可不是单纯的发泄,评论的风向是会影响各种奖项归属的。
有资格参与会议的人,没谁希望那个来自于边沟镇的家伙得奖。
作为拥有投票权的评委之一,布尔茨会给这本《恶魔战争》投票,但他并不看好这本书获奖。
恐怕连最佳新人奖都未必能拿到吧?
摇了摇头,布尔茨努力不去想那些蝇营狗苟,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学生们的表演上,而随着表演的进行,布尔茨有些惊喜地发现,这些学生的演出虽然稚嫩,但却极好地表达出了那本书的部分内核。
看着舞台上的学生一面在入戏之后哭得泪流满面,一面还在模糊不清地念着那些略显中二的台词,布尔茨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福斯拜罗历十八年的新年,福斯拜罗公共剧场的联欢晚会多了一个由学生们表演的节目。
这个改编自畅销书作品《恶魔战争》的剧目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很多人都说,当年的最佳畅销作品奖颁给《恶魔战争》和这出戏有很大的关系,甚至那本书的作者也曾经对布尔茨公开表示过感激。
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布尔茨“拯救福斯拜罗公共剧场时的无心插柳”,边沟镇的那个家伙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但布尔茨却始终认为,《恶魔战争》本就值得如此。
能让还没有毕业的孩子就沉浸于故事之中,愿意为之进行表演……最佳畅销书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