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礼倒还罢了,左不过是些费钞就能买到的果品、器物、野味,但其中一担单单码放的是布匹,似乎有些不凡。
周氏从堂前远远投去一瞥,便觉那堆布匹色彩斑斓、花纹绚丽,疑心不是寻常料子,及至丫头抱着一卷布匹走到她跟前,光线从步步锦窗棂斜斜照进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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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照进堂屋,落在布匹上,明暗交替间,光华流转,浓丽秀美,赫然是有“一寸丝锦一寸金“之称的云锦!
周氏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霎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犹豫片刻,强笑道:“别忙着搬东西,先筛茶给客人吃。“使眼色让人赶紧去知会李大伯。
丫头会意,放下布匹,招呼客人,借着换茶的机会,去书房寻李大伯。
阿满和以前一样,态度十分谦恭,不过自报姓名的时候,他用的是孙姓。
周氏眉头一皱,杨九郎被嫡母逼着净身出户,确实可怜,可他不至于连姓氏都改了吧?
丫头叩门时,李大伯正和李绮节在一块儿对账。
先前李绮节觉得自己还小,可以不慌不忙,慢慢鼓捣自己的产业,眼看周氏连她的嫁妆都打点好了,又经过杨家、金家、张家几次波折,她不敢继续隐瞒,老老实实和李大伯坦白,把私下里的产业各自的来历一一交代清楚,免得以后事发,家里连个能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让李绮节吃惊的是,李大伯听完她种种离经叛道的任性妄为之后,竟然没有动怒,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反应过来后,仍旧久久不敢相信。等李绮节将文书账册摆到他面前,他搓着巴掌连连道好,语气里难掩兴奋和骄傲,然而,骄傲很快被惆怅所代替,最后只余叹惋——李大伯并不觉得李绮节是女子有什么不好,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弟弟李乙之前为什么常常会叹息兄妹俩的性子养错了,确实,如果李子恒能和李绮节换一换,可不是皆大欢喜么!
再一想到这么灵巧的大侄女将来终归要出阁嫁人,便宜别人家,李大伯更是觉得胸口绞痛不已,仿佛硬生生被人剜去一块心头肉:他不是没有想过招赘的可能,但念头才一起,就被周氏给劝回去了——赘婿不能科举,地位卑贱,肯给人做赘婿的,人品配不上三娘。那人品出众的,他们又未必舍得让人家抛弃前程,入赘李家。
正是煎熬沉郁、满肚子不高兴的时候,丫头来报说杨天佑派人上门送礼。
李大伯顿时变了脸色,一甩袖子,气哼哼道:“上一次县太爷亲自上门,咱们家都一口回绝了。他倒是诚心,巴巴的又上门来,我倒要瞧瞧,他这一回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打动我!“
李绮节看着李大伯的背影,笑而不语,收起账本印信,把写给花庆福的回信交到宝珠手里:“让进宝送到县城花家去。“
宝珠道:“是不是急信?我让进宝立刻动身?“
李绮节摇摇头:“不必慌忙,明天再送去也使得。“
杨天佑说的没错,金家大小姐果然请动了长史夫人保媒。
为了给球场正式运营做铺垫,李绮节从去年起,就一直在暗中想办法和王府的采买搭上线。那采买惯常受人追捧,根本不把一般的银钱讨好放在眼里。花庆福费尽心思,前前后后砸了近千两银子,才让对方欠下一份人情,顺利搭上他的交际圈子。
李绮节原本打量着时机差不多了,准备让花庆福收网,谁知半路里忽然杀出一个和金长史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金家,搅乱了她的计划。
一旦长史夫人开口替金家提亲,李乙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民不与官斗,她无可奈何,只能暂且放下先前的谋划,打算以人情做交换,求采买帮忙阻止长史夫人。
将近一年的准备,就这么付之于流水,不说花庆福连道可惜,李绮节自己也舍不得,可谁让金家比他们家的路子更广呢?
不过眼下没有这个必要了。花庆福托人给她送来口信,说长史夫人不知道听谁多了几句嘴,忽然改变主意,不愿为金雪松保媒拉纤,还示意金家,杨县令家的掌上明珠和金雪松的年纪正相当。
有了金长史夫人的暗示,金家的大太太田氏和金家大小姐当面打起擂台。金大小姐被继母绊住,一时无暇顾及其他,这段时间到李家替金家做说客的人陡然少了一大半。
李绮节隐隐约约知道杨天佑和武昌府的人暗中有来往,不过她没想到,杨天佑不声不响的,竟然能把人手塞到金长史的内宅去。
想到那个锦衣华服、脾气阴狠的金大少爷很可能和莫名其妙、暴躁任性的杨天娇凑成一对,她松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该惋惜金雪松所娶非贤,还是同情杨天娇嫁人不淑。
杨天佑果然蔫坏,一举恶心了两个他看不顺眼的人。
在李绮节慢悠悠吃茶的时候,李大伯沉着脸翻开阿满双手奉上的拜帖:“孙家,又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孙家?“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摸摸耳朵:谁叫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