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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阴云避日,狂风暴雨。
随着金凤国与北狼国,琉璃国在边境的战斗打响,往日里繁华喧嚣,人声鼎沸的星殒城变得越来越沉寂,仿佛一直都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所有的人头上,让得人心日渐慌乱彷徨,不安的情绪持续发酵。
甭管边境的战争打得多么的激烈,又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但边境以外的城镇都被保护得很好,他们看不见战场熊熊燃起的硝烟,也看不到战场上的血腥厮杀,只要金凤国的边境不破,那么他们就不会有机会感受战争的残酷。
寒王尚未领兵出征之时,金凤国各处还能听到些许不平之声,大多都是某些人刻意煽起来的言论,指责寒王为何不出征保家卫国。
一方面是那些人心思够深,知道煽动民心来逼迫寒王离开,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寒王他不负战神之名,在金凤国几乎所有百姓的心里,他就是他们最高的信仰。
他们始终坚信,只要寒王在,那么不管是琉璃国也好还是北狼国也罢,他们的军队永远都不会有打进金凤国的那一天。
他们只是寻常的百姓,一生所求无非就是没有战事,可以安居乐业,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至于上面谁当权,谁称帝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当然,他们虽然普通却也是强大的,所谓民心所向,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自古以来,不得民心的帝王,又有几个能将皇位给坐稳了。
寒王自年少时带领麒麟军出征,大败敌国一战成名之后,他的名字就响彻了整个浩瀚大陆。
随后几年国与国之间大战小战不断,但凡寒王出战就从未吃过败仗,他不败战神之名也越来越响亮,若非必要真是谁也不乐意跟寒王交手。
不屑做什么表面文章的寒王从来只做实事,话却极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性格更是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难以接近,难以相处,但这些并不影响民心偏向他,将他当成是心目中的神。
寒王金殿奉旨出征那一天,星殒城的百姓站满了长街为他送行,途中但凡寒王带领的军队所经之地,百姓自发的前来为他送行,却又从不多言。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又有很多的家庭会支离破碎,可战争并不是金凤国挑起来的,他们金凤国只是被迫要迎战,因此,战前整个金凤国人心慌乱不安,随着寒王前往边关,战争打响,那些慌乱不安的人心反而变得越发的沉静坚定起来。
虽然如今整个国家的气氛都变得很低沉而压抑,但很奇异的人人都团结一心,这又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皇宫·御书房
“外面风大雨大,这个时候皇上越发要保重龙体,万事都不及皇上的健康重要。”说话间,张公公已经拿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给宣帝披上,可他没胆将宣帝面前敞开的窗户给关上。
今个儿天还未亮外面就刮起了狂风,不久之后就下起了暴雨,整个天空都布满了厚厚的乌云,银色的闪电一道道划破长空,震耳欲龙的雷鸣之声更是声声入耳,听得耳朵都发麻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金凤国近几年来都不曾有过,也不知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你说边关的天气是否也如此恶劣?”宣帝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喃喃的开口却也没有指望张公公会回他的话。
他这一生共有九个儿子,寒王尚未出生之时,便有梵音寺的高僧断言过他乃帝王之才,若能平安顺利的渡过命中生死大劫,那他从此之后就将贵不可言,一生顺遂。
显然那位有此断言的高僧也知道他给寒王批的命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遂,他那日所说的话只有宣帝跟韩皇后知道。
且不说韩皇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她的孩子荣登帝王之位,就是不得已坐上皇位的宣帝,他也不希望他最疼爱的儿子坐上那个身不由己的位置。
是以,对于那位高僧说过的话,宣帝跟韩皇后都选择了隐瞒不说。
可他们夫妻又哪里知道,天意不可违,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任凭他们施以了诸多手段,该来的还是要来,谁也挣脱不了。
先帝爷曾经很是昏庸了一些年月,却在他晚年的时候醒悟过来,那个时候刚刚确定了宣帝的太子之位,然,朝中风波不断,宣帝遭遇过数不清的刺杀,但也越发坚定了先帝爷要将皇位交到他手上的信念。
好在那个时候庞太师的女儿已经是太子侧妃,并且还顺利的生下了宣帝的庶长子,故而,看到希望的庞太师不可能阻止宣帝登基,他倒是对先帝爷的决定很是拥护。
再加上宣帝的身后还有楚宣王拥护,当时其他的皇子压根没办法与宣帝争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宣帝将太子之位坐稳。
那个时候的先帝爷纵使有心想要将朝中强大的外戚给拔除掉,却只恨他醒悟得晚,那些人在朝中扎根太深,他是有心而无力,只能期盼孙辈里面能出一个好苗子,他也不拘着是嫡出还是庶出,能力出众就行。
至少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可以带在身边好生教导,也不怕给养歪了。
在寒王出生之前,宣帝已经先后有了六个孩子,且不管他们是什么出身,又有怎样的外家,起初先帝爷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每个孩子都借机接触了一下,却没有一个是能让他满意的。
直到宣帝的嫡长子,也就是寒王出生之后,先帝爷第一眼瞧着就觉这个孩子合他的眼缘,等到寒王满月之后,先帝爷对寒王这个嫡孙是越发的喜爱。
果不其然么,嫡出的就是嫡出的,庶出的再怎么赶也比不上,但不管先帝爷有多喜欢寒王这个嫡孙,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并未过多的亲近寒王。
毕竟先帝爷以前糊涂,早在醒悟过后就不糊涂了,纵使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他逼着宣帝同时纳了好几个女人,但他最看中的是韩皇后这个儿媳,至于其他的女人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而宣帝最深爱的人不也是韩皇后?
除了例行公事般要抽出几天时间去给那几个女人恩宠,按理说韩皇后得到的恩宠最多,可偏偏身体健康的韩皇后一直都未能有孕,以至于韩皇后生下嫡子之前,寒王的前面已经有了六个庶兄。
要说韩皇后多年未孕没有人从中捣鬼,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宣帝能想到的,先帝爷未必就没有想到,只是即便拿得出证据却也惩治不了幕后的人,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好在韩皇后是个极其精明的女人,她在发现自己有孕之后就深居简出,将消息瞒得死死的,除了宣帝跟先帝爷之外就只有她身边几个得力的心腹知晓,哪怕就是在她主院伺候的人也不知她有了孩子。
一直到她怀孕八个月,再也不能隐瞒的时候消息才从宣帝的嘴里传出去,那个时候纵使某些人还是想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不敢冒然出手。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弄掉韩皇后的孩子,同时也将自己给搭了进去,便只能先忍着,准备等韩皇后发动的时候再出手。
然而,好不容易保住腹中孩子的韩皇后怎会给他人那样的机会,不管是她还是宣帝跟先帝爷明里暗里都加派了人手要护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让她们母子均安,宣帝却也在寒王出生的那一天杀了不少的人,鲜血染红了很大一个院子。
后来先帝爷年纪越来越大,精力也越来越有限,他已然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于是他很固执的将寒王带到身边要亲自教导他为君之道,帝王之术。
寒王出生后的两三年,金凤国的朝堂虽有风雨却都在先帝爷的掌控之中,庞太师等人也都没了什么大动作,倒是让先帝爷放松了警惕,却也最终害了寒王小小年纪就身中火毒跟寒毒,若非有幸遇到天山老人,哪里还有现在的寒王。
在先帝爷的心里,若谁他最对不起谁,那个人无疑就是寒王了,固然他给了他宠爱,尊荣,却也让他饱受折磨,几次三番九死一生。
哪怕是驾崩那一刻,他最为记挂的仍然是寒王。
张公公见宣帝问出那句话后就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宣帝已经全然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却是上前轻轻的将窗户给关上。
继续任由宣帝站在这里,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宣帝非得生病不可。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雨越下越大了?”宣帝不答反问,倒是任由张公公扶他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回皇上的话,不只雨越下越大,就连风也越刮越大,只是雷声小了些。”说话间张公公动作利落的泡了杯热茶递宣帝手里,“皇上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朕突然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张公公没有出声,他恭敬的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只当自己是个树洞,宣帝心里憋了很多不能说的话,急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
到底他是伺候宣帝的老人了,看宣帝的神情多少也能猜到些宣帝心中的想法,只是身为奴才的他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寒王出征前,可以说是以雷霆般的速度将明王,武王跟陈王给废了。
咳咳,当然这里的废了可不是指打成残废什么的,而是将他们的势力全都拔除了,让他们成了光杆王爷,纵使还有磅礴的野心,却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以前寒王不出手,那是因为他或多或少都还有顾忌,还念着那薄弱的手足之情,并非他不能收拾明王他们,而是他根本就不屑,又或是犯不着去收拾他们。
可此次与北狼国琉璃国交战不一样,一个不慎整个浩瀚大陆都要被波及,寒王要杜绝所有能在他背后捅刀子的人,是以明王等人不得不除。
没有寒王作为对比的时候,宣帝觉得太子很优秀,陈王比太子还要优秀,倒是明王跟武王还欠缺一点火候,做不了一国之君。
可是太子让宣帝很失望,他对他也算一直寄予厚望,却不想太子一条道越走越偏,最后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而陈王大概生不逢时吧,倘若寒王体内的毒没有解,宣帝是一定会扶他上位的,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陈王也汪定没有出头那一天。
若他可以放下一切,诚心辅佐寒王,以寒王的心胸他必然可以做个既有权又尊贵的王爷,但无比渴望权利的他一条道走到黑,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华王跟靖王并没有什么才华,也一直都是跟着太子混,随着太子被废黜,宣帝也将他们两个给软禁了,头上仍顶着王爷的称号,却是再也享受不到任何王爷的特权。
虽说寒王瓦解了明王,武王跟陈王的所有势力,将他们彻底给架空了,但寒王并没有杀他们,而是将他们的去留交给了宣帝做主。
为了大局着想,宣帝将他们终生圈禁在皇陵,至少他们都还活着,不像他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他的那些兄弟差不多都死了。
他的九个儿子,如今还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三个,寒王远赴边关迎战,八皇子跟九皇子素来喜欢跟在寒王的身后,也是唯一得寒王庇佑的两个,只要他们一直保持初心,往后的日子必然尊贵。
这也算是宣帝仅剩的安慰了,好在他的儿子里面还有好的,没让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还的也总是要还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上莫要想太多。”
“朕的心思你瞧得最是分明。”
张公公闻言脸色猛地一僵,想要出声解释的时候宣帝摆手打断他,沉声道:“朕恕你无罪。”
“奴才多谢皇上。”
“好了,其实朕应该感到宽慰的。”
“是。”您是皇上,当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千万别问奴才,您就是问了奴才也回答不出来。
“如今前朝后宫都清理干净了,朕也算对得起墨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了。”
伴随着寒王的雷霆手段,明王,武王跟陈王同时被宣帝下旨圈禁,朝中那些拥护他们的大臣们,罪名很大的被抄家查办,罪名不算大的被罢官,一些只是站错队还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还能用的官员则是降了官职,先调到外地任职,表现好的或许今后还能再重回朝堂。
后宫里的那些妃嫔,有问题的或赐死或打入冷宫,最终留下的也就只有四个。
其中两个,一个是八皇子的生母程妃,一个则是九皇子的生母齐妃,另外两个一个贵人,一个嫔,她们都没有子嗣在后宫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也是亏得这四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将自己认得很清楚,不然这偌大的后宫怕是一个女人都剩不下。
宣帝纵使此举引得前朝动荡不小,可架不住此时不说金凤国,就是其他两国也乱得厉害,便也没谁一直把目光盯在宣帝的身上,加之寒王表现出来的强势,他们不过就是一些臣子而已,还是闭上自己的嘴巴妥当些。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皇上。”
张公公快步出了御书房,不一会儿又小跑着进来,恭敬的对宣帝开口道:“皇上,丞相大人来了。”
“今日这天气朕连早朝都取消了,他怎会在此时进宫?”
宣帝的疑问张公公可解答不了,他只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奴才看丞相大人的样子还挺着急的,皇上……”
没等张公公把话说完,宣帝立马就道:“赶紧去请****进来,让太医院送一碗去寒的姜汤过来,速度要快。”
“是,皇上。”
张公公到殿外跟温老爹说了一声,请温老爹自己进御书房后,他就叫来小太监去太医院传话,抬头看了眼仍旧黑压压的天色,心下不免更沉重了几分。
这风若不停,雨若不止,等到明天只怕御花园里的花草全得折了,若是其他地方也下这么大的雨,可别发了洪水才好。
眼看着边关战事告急,要是再发生点天灾什么的,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心怕是又要乱了。
只是这些事情也不是张公公能管的,想到温老爹进御书房时那一身的狼狈,他就转身去偏殿沏了一壶热茶先送到里面。
“先什么都别说,赶紧到里面换身干净的衣裳。”宣帝一见温老爹的模样不等他开口就出声了,也是难为温老爹这么大的风雨还坐着马车进了宫。
早朝时间一到宣帝自然而然就醒了,不一会儿宫里便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有不少的花草树木被狂风给连根拔起,宫外甚至有些房屋的顶都被掀开了,眼见这天气着实恶劣,宣帝这才下旨免了今日的早朝。
“微臣谢过皇上。”温老爹也知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眼下他可不能生病,只能接过张公公递来的干爽衣服跑到屏风后面去换上。
“外面风大雨大的,你有何事不能等等再进宫,也不怕风把你给刮跑了。”
听出宣帝言语间的关心之意,温老爹只是笑了笑,他抿唇回话道:“时间不等人,就算风再大雨再大,微臣也不能不进宫。”
“出什么事了?”
“皇上也知道琉璃国已是被阴鬼门牢牢掌握在手里,眼下妃儿刚刚收到消息,北狼国也落入阴鬼门之手了。”想到这腥风血雨都是因东方腥的野心而造成的,温老爹就恨不得捅他几刀,弄死他得了。
你说你呆在光武大陆,好好做你的阴鬼门之主不好吗?
怎就非得跑到这片大陆来搅弄风雨,让得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无辜枉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微臣也是进宫之前刚刚知道的。”顿了顿,温老爹接着又道:“梦萝国出事之后,药王谷的人就分别前往了琉璃国跟北狼国,他们原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尽可能的阻止这场大战,只可惜他们错估了当前的形势,若非是琉璃国已经归阴鬼门所有这件事情暴露出来,宓妃立马安排了人赶去迎救药王谷的人,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那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番分头去那两国的人都是妃儿的师兄,真要出了事妃儿怕是得发疯。”他的女儿最是护短不过,萧公子他们又极疼妃儿这个师妹,要是他们有个好歹,温老爹还真担心宓妃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北狼国也落入阴鬼门之手这个消息对宣帝的刺激不可谓不大,因着不管是陌殇还是宓妃都没有隐瞒过他什么真相,因此,宣帝也比其他人要清楚这片大陆当前是个怎样的形势。
且不说阴鬼门是个怎样难以用人力去抗衡的存在,就是万蛊之国的那些人也不好对付。
那些人饲养的那些蛊虫常常都是让人防不胜防,杀人于无形的,两军交战之时,就算寒王本领再高强,他也防不住那些人用蛊虫来杀人呀!
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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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万蛊之国尚未覆灭之时,饶是强大如新月皇朝也要避其锋芒,后来新月皇朝覆灭,四大国也是不敢打万蛊之国的主意。
现如今那些人出现在战场之上,这让宣帝如何不担心寒王的安危,担心那些将士的安危。
“琉璃国跟北狼国联手,我金凤国纵有强将却也是腹背受敌,这一战怕是将会打得异常的辛苦。”辛苦也就罢了,怕就怕会战败,那么这片大陆怕是会沦为人间地狱,想想宣帝就后怕不已。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哎!”
“即便这是一场恶战,我们也只能迎难而上,半点都不能退后,对付琉璃国有寒王殿下为帅,对付北狼国则是由楚宣王为帅,再加上其他的将领,微臣相信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这些朕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战则生,败则亡,宣帝纵使满心的担忧,却也从未想过要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