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冬和睁着眼睛,两步窜到床前:“冬冬,你醒了?”冬和抬手想摘掉氧气罩,却给杨牧按着了:“手上都是针头,不要乱动。”
杨凡走过来,小心把氧气罩挪到下巴下面,冬和看见他左边的脸颊上的巴掌印,生气地对杨牧说:“谁允许你打二哥的?”
“这事不怪大哥,”杨凡对冬和说“是我,我让你受伤了。”“不,不是你的错啊!”冬和说得有些急,咳嗽起来。杨凡连忙要给他重新戴上氧气罩,他却别过头,不肯“我,我要回家。”
“现在不行。”杨牧说“你得在这儿多呆几天了。”“我,我,”冬和的呼吸一时调整不过来,还是咳着说“不喜欢医院,我要回家。”
杨凡这次捉住他的头,把氧气罩给他戴上,安慰说“乖,你身体没恢复,对孩子随时都是危险,一定要住院的。”
冬和听到孩子没有反驳,眼睛水汪汪,竟是眼泪要下来了。这时教授走进来,看到冬和这么激动,有些不快“不是说别刺激他的情绪吗?”说着坐下来,给冬和做了个小检查。
“孩子很好,冬和不太好,你失了血,身体很虚弱。如果不养好,对孩子的影响也很大。你要知道,孩子现在靠的都是你。
你好他就好,同样,你也是最可能伤害他的人。冬和很乖,为了孩子,也要忍受几天,等你各项指标一恢复,我就让你出院,好不?”冬和忍回眼泪,点了点头。
“那你要多休息,补血嘛,多吃多睡就成了。你大哥给你输了很多血,又一直陪你等你醒,现在你脱离危险了,他也要去挂水了。”
“我就在这里挂吧!”杨牧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再占一个病房也麻烦。”杨牧是累了,水刚挂上,人就在沙发上一歪,睡着了。病房里就冬和,杨凡低声说着话。
“你别怪哥,他就这脾气。”冬和劝杨凡。“他脾气我还不知道?这次我伤了他的心肝儿,打是轻的了。幸亏你醒得及时,救了我一命啊!”冬和知道杨凡非常内疚,所以,不再提检查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吃什么,想看什么。病房里有电视,冬和的手上插得都是管子,杨凡拿遥控器给他一个个地换台。
“大哥这次给你吓坏了。我当时赶到的时候,你不是昏了吗?他以为你不行了,哭得稀里哗啦。”
杨凡压低声音说“到了医院以后,眼睛也不合,什么也不管,非等你醒过来,我想你要是不醒,他也就交待在这儿了,那殉情的决心都有,我看。”
杨凡见没声音,朝床上看去,冬和微微闭着眼睛,长长密实的睫毛轻轻扇动,在苍白的眼睑下留着青青的阴影,呼吸器下的双唇渐渐有了血色,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熟了。
刚开始的几天,冬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有时候睡着睡着,有人抬起自己上半身,灌汤灌药,他迷迷糊糊地反抗,摇头侧脸躲啊躲地,不肯吃那苦涩的汤汁。
最后总有双大手固定住自己的头,然后一对炽热的双唇撬开自己的嘴,舌头缠上来,压住自己的舌头,将那各种各样的甜的苦的却都温温的汁水哺到自己的嘴里,逼着自己咽下去,才肯离开。
有时候折腾得狠了,冬和呼吸不匀,勉强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红通通,带着欲望的眼睛,耳边是低沉呼唤:“怎么还不醒,小家伙,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好不好?”
“嗯”冬和低低呻吟“别吵,让我睡一会儿。”嘤咛一声,翻个身,冬和继续陷入梦乡。这次他睡得十分香甜,悠悠间,走在回老宅的林间小路上,那古老的欧式镂空的铁门上写着“杨府”的木牌下面悬挂的三个小铃铛,写着哥和冬冬的是金色的,二哥的是银色。花园里冬和常爬的那颗梧桐树,开满殷红花朵的高大凤凰木,罗宾鸟喜欢做窝的笔直的东北松。
夏日里开满睡莲的池塘边是中文老师平日逼着他背唐诗的地方。冬和喜欢躺在花园里的吊床上午睡,大风吹来,晃悠悠,仿佛躺在那人怀抱里一般。
傍晚,奶妈会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前,扬手叫他吃晚饭,冬和在长长的走廊上奔跑,哥总站在走廊尽头的大窗前转身。从那里可以看到花园的小径,哥刚才一定看见了自己偷偷摘了樱桃,在奔回大宅的路上塞进嘴里。
冬和跳进那想念了一天的怀抱,期待哥用那带着烟草香味的嘴唇亲吻自己的脸颊,哥总是先伸出手放在冬和嘴巴前,看着他乖乖吐出嘴里的樱桃核,然后含笑责备:
“说了你多少次?不准含着樱桃核还跑得那么快。怎么就是不听?”“不敢了,呵呵,冬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梦境在那一连串的娇喊里渐渐退去。冬和终于缓慢睁开眼睛。窗前伫立的那个笔直挺拔的背影,左手仍然习惯地插在裤袋里,右手执一只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子下面嗅着。
目光始终望着窗外,专著地想着什么。冬和安静却几乎贪婪地看着那和梦中重合的背影,这样过了很久,杨牧瞬间感受到背后的目光,骤然转身,这忽然的动作把小家伙吓得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