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您不满,要是他拿此事再怪罪你,岂非不值得?”
田承嗣骂道:“我怕什么?老子行得正站得稳,怕得谁来?”
话虽如此,田承嗣心中也自发毛。史思明今日放了狠话,自己差点就挨了军棍,可不敢再去招惹他。于是对身旁的一名将领道:“陈将军,你去禀报元帅,请元帅示下。”
那将军拱手应诺,匆匆下城,上马飞奔皇城,去回禀史思明。有人告知城下唐军骑兵耐心等候消息,双方城下城头遥遥相望,都大眼瞪着小眼。田承嗣心中合计着唐军这时候要进城宣旨是何用意,双方刚刚打了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唐军和己方都伤亡惨重,唐军甚至都差点攻破城池。这个时候,唐军要进城宣旨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芳林门内大街上蹄声踏踏,几名骑兵飞驰而来,在城门内勒马高声叫道:“田将军,史元帅有令,放他们进城。”
田承嗣不再犹豫,即刻下了城墙来到城门内,吩咐守城士兵放下吊桥,将城门开了一条缝隙。城外唐军十几名骑兵飞驰而入后,城门被迅速关上。
在田承嗣带着百余名士兵严密护送之下,十几名唐军士兵沿着芳林门内大街往南,不久后左拐上了朱雀门大街,进了朱雀门入了皇城之中。
皇城承天门外,史思明早已在此等候,他的身旁站着史朝义和几名亲近的将领。见到众人到来,史思明快步下阶,站在大道中间负手而立,双目冷冷扫视抵近的十几名唐军骑士。
“敢问史思明史元帅是哪一位?”一名三十余岁的唐军骑士沉声问道。
“本人便是史思明。”史思明冷声喝道。
那骑士忙下马拱手,不卑不亢的道:“久仰久仰,在下大唐禁军中郎将马振山,给史元帅见礼。”他身后一群唐军骑兵纷纷下马拱手。
史思明淡淡一拱手道:“原来是马将军,但不知你们要见本元帅有何贵干。我们是死敌,正处于交战之中,你们的大唐皇帝陛下却要你们进城来见我,却无这个必要了吧。”
马振山微笑拱手道:“史元帅所言不错,你我双方正在交战。今日之战,史元帅当知我大唐兵马只勇武了吧。”
史思明冷声道:“恕我愚钝,没看出你们有何勇武之处。你们攻破长安城了么?没有吧。再说了,你们的兵马之中,我怎么看到了不少散发胡服的胡人兵马?何时大唐军队成了胡兵的天下了?”
马振山冷声道:“史元帅,胡人对我大唐效忠,愿意助力我官军平叛,这有何奇怪?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史思明冷笑道:“那叫做病急乱投医吧,怕是无兵可用,借胡人之兵狐假虎威吧。呵呵呵。”
周围众叛军将领和士兵都跟着大笑起来,虽然有人的人并不觉的有什么好笑的,但元帅和对方斗嘴,怎也要壮一壮声势,做出蔑视讥讽之态。
马振山皱眉道:“史元帅,在下不跟你斗嘴,我此来是有正事的。”
史思明道:“本帅也知道你是有时而来的,绝不是来跟本帅斗嘴的。因为你若是惹毛了本帅,本帅便立刻下令将你们统统砍了脑袋丢出城去。”
马振山怒不可遏,但终于压抑住心中之怒,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毕竟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史元帅,本人奉我大唐皇帝陛下前来见你,是要宣读我大唐陛下的一份圣旨。请史元帅接旨。”
史思明呵呵而笑道:“你们皇帝向我宣旨,这可奇了。不过听听倒也无妨。”
马振山也跟他多言,从怀中掏出圣旨来展开,对着史思明开始朗声宣读。
“……朕得天意,继承大统。社稷之兴衰,天下之安定,朕负大任,责无旁贷。今天下大乱,朕当平定大乱,收复大唐,解百姓战乱之苦,救万民水火之灾。自去岁而来,安禄山辜负朝廷圣恩眷顾,悍然作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贼乱臣贼子,本野心昭昭,无所遁形。然其惩蛊惑之能,蒙蔽军民之心目,以清君侧之名行谋逆之实。其心其行至今日已无可遁形。……”
“朕今即位,立誓横扫逆贼,安定天下。故而朕亲自领军讨贼,收复失地。不日便可还天下之安定,还社稷之清平。讨逆之举,便从收复长安为始。然朕深知,天下之乱始于逆贼安氏,安氏一门固罪无可恕,然其襄助之人,大多为其蛊惑蒙蔽。朕得知史元帅驻守长安,今日有心腹之言同元帅言之。”
“史元帅本为我大唐功勋之臣,先皇在位时驻守平卢,屡破契丹,名扬天下。但如今,跟随安氏逆贼为反,天下百姓闻之惊愕,唏嘘叹息。朕深知,安氏谋逆之初,史元帅受其蒙蔽蛊惑,直至如今,虽洞悉其狼子野心,但因恐朝廷不容,故而不得已供逆贼驱使。朕不忍见昔日忠臣良将沦为逆贼之驱,故而朕得知史元帅率兵驻守于此,乃使马振山传此旨意,劝史元帅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朕在此承诺于你,若史元帅能献城纳降,你过往所行,朕既往不咎。非但不咎,若史元帅能悬崖勒马,免于刀兵涂炭,实乃大功一件。朕将重赐史元帅,以示敬重。一旦史元帅授城以降,朕将正式册封史元帅为平阳王,世袭罔替,永享尊荣。并且,原安禄山所辖范阳平卢地,交于史元帅之手,替朕永守东北边镇。史元帅手下将领,也将全部免罪,官升一级,俸加一倍,绝无追究。”
“朕期望史元帅慎重考虑朕今日之言,生死攸关,青史功过,在此一念之间。朕也希望史元帅明白,无论史元帅是否纳降,朕都将攻克长安。朕平定天下之心无可阻挡,朕的兵马也无人可挡。今日午前之战,想必史元帅也见识到我大军之威。朕若非有恩惠之心,不愿造过多杀孽,今日便可一举而破之。如若史元帅执迷不悟,朕也无可奈何。朕破城之日,便是尔等灭族之时。不日朕将命神策军王源率兵协助攻城,破城便在旦夕,史元帅需把握机会,万不可辜负朕之美意,葬送万千性命,徒留千古之恨。……”
承天门前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听明白了,这哪里是一份圣旨,根本就是一封洋洋洒洒的劝降信。不得不说,李瑁还是有几分文采的,这旨意之中,先是大骂一顿安禄山,再告诉史思明,我知道你是被蒙蔽的,我原谅你。只要你献城投降,我既往不咎,还给你封王,给你世代荣华。最后再来个赤裸裸的威胁,你要是不降的话,今天上午的攻城你也看到了,而且我会叫上王源的兵马一起攻城。攻下长安后,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典型的一封劝降信。
在场众将领各怀心事,不得不说,这封信对他们很有诱惑力。当大军攻蜀受挫之后,叛军将领们便心生悔意了。安禄山匆匆忙忙的登基,那是最后过一把皇帝的瘾,实际上没人相信叛军还能谁能打的过王源。坐拥兵力优势,却也只能龟缩长安城中,任由王源的神策军在长安左近横行无阻,这都大大的打击了叛军上下的士气。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丝毫未见好转。安庆绪杀了安禄山登基的事情,又让叛军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很多人都预见到了叛军灭亡的命运。只是因为没有退路,他们不得不死命的想苟延残喘。
在长安城这几个月中,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将领们每日醉生梦死,只想着在死前能快活且快活。然而,现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曙光,他们似乎看到了救赎的希望,看到了一个可以解脱的机会,怎不让他们觉得诱惑力十足。
“史元帅,这便是我大唐皇帝陛下命我宣读的旨意,请史元帅接旨吧。”马振山缓缓将满是蝇头小楷的圣旨卷起,双手捧在身前。
史思明皱着眉头,不得不说这上面的话对他也有很大的诱惑和压力,若真能如李瑁所言,投降后能封王驻守东北,从此自己便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诱惑力着实不小。然而史思明担心的是,这条件实在太好,太好的条件便是谎言,李瑁不过是诱骗自己投降罢了。自己和安禄山联合起兵,虽然安禄山是罪魁祸首,但自己其实也比安禄山好不了多少。除了安禄山便是自己了。朝廷怎么可能放过自己,这不过是他们的计策罢了。别人可降,自己可不能降。
思索良久,史思明沉声道:“马将军,请回去转告李瑁,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史思明既然跟随安大帅起兵,起兵当日,后果便已经想的清清楚楚。生死荣辱对我而言已经不算什么,李瑁要想我投降,那是绝无可能的。他要有本事便攻破我的长安城,我若败了,也要败得心服口服。”
马振山皱眉道:“史元帅,请你三思。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跟着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着想,为了你的子孙后代着想。”
史思明冷声喝道:“不必多言,趁着我没改变主意杀了你们之前,请你们立刻出城。田承嗣,将他们驱逐出城,从今日起,但凡有人在城下劝降,一律射杀。”
田承嗣无奈,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走向马振山等人,沉声道:“请吧。”
马振山叹了口气,挥手命随行之人翻身上马,挥鞭疾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