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陈学功道,“走吧,晚上去我家住一晚。我父母都回了泽阳,我现在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家属区里。”
秀春想了想,拒绝了陈学功的好意,道,“苗苗哥,今晚我跟何爷爷就先住招待所吧,等我伤好了之后再去你家拜访大伯大娘。”
她现在这副样子,去了太麻烦二老。
陈学功朝何铁林看了一眼,有何铁林在确实不方便,就道,“那我们先去饭店吃个饭,就近找个招待所先住一晚。”
说着,又问道,“介绍信带了吗?”
秀春不迭点头,转而问何铁林,“爷爷,在你身上吗?”
“在,在。”
国营饭店就在不远处,陈学功背着秀春在前面走,絮絮叨叨向秀春问东问西,何铁林跟在后面倒显得有些沉默,他这一辈子啊,风风雨雨,就没停歇过。
国营饭店里,陈学功要了三盘绿豆芽炒饼,又点了一盘青椒炒黄瓜,三碗蛋花汤。
知道何铁林一天没吃东西了,秀春把绿豆芽炒饼推到何铁林面前,“爷爷赶紧吃,别吃太急了,多吃点菜,再喝点汤...”
“咳咳...”陈学功清了清嗓子。
饭是他请的,钱是他付的,还搭了一斤的粮票,为什么没得到该有的重视。
“苗苗哥,你也吃,你也吃。”秀春赶紧给陈学功夹了几筷子青椒炒黄瓜,狗腿的不得了。
“我不吃青椒。”
“那我吃,我就爱吃青椒。”
“不行,你也别吃,腿伤成这样,辛辣走窜的东西暂时都别吃,吃点黄瓜片...”
......
几口饭下肚,何铁林的心情好了不少,笑眯眯的听着小年轻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只顾吃自己的饭,也不插话。
吃了饭从国营饭店出来,陈学功带两人去了招待所,两层的红砖楼,进门左手边就是服务台,里面的服务员看到他们三个进来,将视线停留在了陈学功以及他背上的秀春,反复打量了几眼,神色严肃道,“女同志跟你是什么关系?!”
别看秀春年龄小,可招架不住个子高,不知年龄的,一看就是大姑娘,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趴在男人的背上,怎么看都是有伤风化的事,服务员不得不提高警惕,仔细询问。
陈学功递上介绍信,正色道,“这是我表妹,腿受伤了来医院看病,天太晚回不去,只能在这住一晚,身后的是她爷爷,我本人是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
服务员仔细读了介绍信,随后又道,“开三间?”
陈学功回道,“两间,我不用,再要一张澡票。”
招待所一楼有个公共澡堂,陈学功觉得秀春口中的老地主应该很需要。
“我也想洗...”干了大半天的活,身上脏的难受。
陈学功瞪眼,“你准备怎么进去洗?单脚跳进去?!”
秀春不吱声了,任由陈学功把她背上楼,何铁林没跟着上去,澡票买的都买了,他要好好去洗个澡睡个觉,明天该咋样还咋样,小丫头费尽心思帮他,可不能再抹灭了她一番好意。
陈学功气喘吁吁的把秀春背上楼,房间里收拾的还算干净,靠窗户下有张单人架子床,挨在门口处有个脸盆架,上层放洗脸盆,下层是洗脚盆,暖壶也有,但牙刷和牙缸都没有。
把秀春放在床上,陈学功打量着四周。
同时还不忘数落秀春,“小春儿,你是不是平时吃的太多,这么重!”
闻言,秀春不服气的单脚站在地上,比划了下,冲陈学功道,“之前我才到你这里,现在我及你肩膀了,长了个子,能不重吗?!”
陈学功似乎才意识到,秀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个大姑娘,还是个长得比小时候更漂亮的大姑娘。
灯下不能看美人,只会晃花人的眼。
陈学功扭开了头,竟有点不敢直视秀春。
秀春全然不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打了个呵欠,使唤陈学功,“苗苗哥,能帮我打盆洗脸水吗,我困了...”
这才几点,就困了?那不行,还不能睡。
陈学功端了洗脸盆,开门去走廊尽头的洗手池接水,看秀春洗了手脸之后,拖了椅子在秀春床前坐下,问道,“好好的,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了?”
对陈学功,秀春一百个放心,直接道,“因为老地主挨批了,我想帮他。”
闻言,陈学功皱眉道,“所以你就把腿给整折了?”
秀春忙道,“不这样的话,我实在想不出啥好的法子了,与其让老地主成天在农田基建会战工地吃苦头,还不抵想点法子让他以后‘伺候’我和我奶。”
说着秀春又道,“我都这样了?医院能给开证明了吧?最好是开个要在家躺上一年半载的证明,两年也行,越长时间越好。”
陈学功气结,“你是瘫痪了啊,能躺这么久!”
说归说,次日陈学功亲自给秀春开了份证明,把秀春的病情尽可能往重了写,末了在建议一栏写上建议休息两年。
外科办公室里,跟陈学功一组的方医生是医院的老职工了,瞧见陈学功开的证明,愣住了,讶道,“小陈啊,证明可不能这样开啊,这是要得多大的病,需要修养两年呐...”
陈学功为了秀春,也是豁出去了,厚脸皮管方医生要了科室公章,啪一声在上面盖了戳,一个戳不行,还得再去挂号窗口再盖一个医院公章。
整好之后,拿去给秀春,秀春在输液室挂盐水,一大早孙有银就找来了,把钱寡妇也带了来,加上何铁林,三个人围着秀春一个。
秀春接过证明,按捺住心中欢喜,转手就把证明给了孙有银,脸上露出苦恼之色,“大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骨折一时半会都好不了,近两年估计都干不了重活,我不干活,挣不到工分,年末队里分钱就没我的份,大伯你可不能不管我,以后我和我奶的开销就管你要行不行?”
闻言,孙有银差点没跳起来,一个拖油瓶不够,还一次来两?管吃管喝,还得管上学的学费?
不能答应不能答应,他要是答应了,他女人还不得跟他闹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