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的眼角闪过一丝凄楚:“若是舒妃还在,一定也会这样真心祝福娘娘。只可惜君情凉薄,可惜了她绮年玉貌了。”她微带了一丝哽咽,“只是也怪舒妃太看不穿了,宫中何来夫妻真心,她看得太重,所以连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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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自己也赔了进去。”她说罢,只是摇头叹息。
如懿神色黯然如秋风黄叶,缓缓坠落:“很早之前,你便有这样的言语提醒本宫。所以本宫万幸,比舒妃多明白一些。”
海兰默默片刻,眼中有清明的懂得:“皇后娘娘久在宫中,看过的也比一叶障目的舒妃多得多。臣妾只求……”
如懿未及她说完,低低道:“你要说的本宫明白。求不得情,便求一条命在,一世安稳。”
海兰露出了然的笑意,与如懿双手交握:“皇后娘娘有嫡子十二阿哥,永琪来日一定会好好儿辅佐十二阿哥,咱们会一世都安安稳稳的。”她轻声道,“这个心愿这样小,臣妾每每礼佛参拜,都许这个愿望。佛祖听见,一定会成全的。”
如懿婉然笑道:“是。一定会成全的。”
圆明园虽然比宫中清凉,但京中的天气向来是秋冬极寒、夏日苦热,如懿午睡醒来,哄了哄璟兕,又陪着永璂玩耍了一会儿,便携了容珮往芳碧丛去。
七月正是京中最为酷热之时,皇帝心性最不耐热,按着以往的规矩,便要去承德的避暑山庄,正好也可行木兰秋狩。这几日不知为何事耽搁了,一直滞留在书房中,夜夜也未召幸嫔妃。如懿心中疑惑,也少不得去看看。
如懿才下了辇轿,却见金玉妍携了四阿哥永珹喜滋滋从芳碧丛正殿出来,母子俩俱是一脸欢喜自傲。如懿坐在辇轿中,本已闷热难当,骤然看了玉妍得意扬扬的样子,心中愈加不悦。倒是李玉乖觉,忙扶了如懿的手低声道:“皇后娘娘,这几日皇上不召幸嫔妃,嘉贵妃便借口暑热难行,怕四阿哥中暑,每每都陪着四阿哥来见皇上。”
如懿轻轻一嗤:“她倒聪明!总能想着法子见皇上!”
李玉恭敬道:“那是因为嘉贵妃比不得皇后娘娘,可以任何时候都能见到皇上。身份不同,自然行事也不同了。”
如懿一笑置之,举目望见玉妍的容颜,虽然年过四十,却丝毫不见美人迟暮之色。她纵使不喜玉妍,亦不得不感叹,此女艳妆的面庞丝毫无可挑剔,恍若还是初入潜邸的年岁,风华如攀上枝头盛开的凌霄花,明艳不可方物。仿佛连岁月也对她格外厚待,不曾让她失去最美好的容色。
如懿不觉感慨:“难怪皇上这些年都宠爱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容珮低笑道:“嘉贵妃最擅养颜,听闻她平时总以红参煮了汤汁沐浴浸泡,又以此物洗面浸手,才会肤白胜雪,容颜长驻。左不过她娘家李朝最盛产这个,难不成娘娘还以为她最喜食家乡泡菜,才会如此曼妙?”
如懿笑道:“当真有此奇效,也是她有耐心了。”
如懿扶了容珮的手缓缓步上台阶。殿前皆是金砖墁地,乌沉沉的如上好的墨玉,被日头一晒,反起一片白茫茫的刺眼,越加觉得烦热难当。
玉妍见是如懿,便牵着永珹的手施礼相见。如懿倒也客气:“天气这么热,永珹还来皇上跟前伴驾,可见皇上对永珹的器重。”
玉妍着一身锦茜色八团喜逢春如意襟展衣,裙裾上更是遍刺金枝纹样,头上亦是金宝红翠,摇曳生辉。在艳阳之下,格外刺眼夺目,更显得花枝招展,一团华贵喜气。玉妍见儿子得脸,亦不觉露了几分得意之色,道:“皇后娘娘说得是。皇上说永珹长大了,前头大阿哥和二阿哥不在了,三阿哥又庸碌,许多事只肯跟永珹商量。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这天气哪怕是要晒化了咱们母子,也是要来的。”
如懿听得这些话不入耳,当下也不计较,左右人多耳杂,自然有人会把这样的话传去给永璋的生母纯贵妃绿筠听。她只是见永珹长成了英气勃勃的少年,眉眼间却是和他母亲一般的得意,便含笑道:“永珹,皇阿玛如此器重你,你可要格外用心,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师傅,也可指点你一二。”
永珹少年心性,也不加掩饰,便道:“回皇额娘的话,皇阿玛问儿子的,书房的师傅也指点不了。”
如懿奇道:“哦?本宫也听闻皇上这些天忙于政事,和群臣商议,原来也告诉你了。果然,咱们这些妇道人家,都是耳聋目盲,什么都不知道的。”
少年郎的眼中闪耀着明亮的欢喜:“是。皇阿玛这些日子都在为南河侵亏案烦恼。”
如懿略有耳闻,便道:“京中酷热,但南方淫雨连绵。听闻洪泽湖水位暴涨,漫过坝口,邵伯运河二闸冲决,淹了高邮、宝应诸县。”
永珹一一道来:“皇阿玛如今已经命刑部尚书刘统勋、兵部尚书舒赫德及署河臣策楞赶赴水患工次督工赈灾,查办此事。还拨了江西、湖北米粮各十万石赈江南灾,至于拨米粮之事,都已交给儿臣跟着查办,也让五弟跟着儿子一起学着。”
他说到末了一句,唇边已颇有趾高气扬之色,仿佛永琪亦不过是他小小随从。玉妍看着儿子,一脸的喜不自禁,拿了绢子替他擦汗,口中似是嗔怪,唇边却笑意深深:“好了。你皇阿玛交代你去做,你好好儿做便是了,也别忘了提携提携你五弟。听说这河运上的事是高斌管照的,亏他还是慧贤皇贵妃的阿玛呢,原该做事做老成了的,却也这样无用!”
如懿的笑容淡了下来,盯着永珹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提携不提携的话。兄友弟恭,皇上自然会喜欢的。”
永珹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垂首答了“是”。
玉妍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这样的话,却也不便发作,便抚着永珹的肩膀道:“永珹,额娘平生最得意有三件事。一是以李朝宗室王女的身份许嫁上国;二是得幸嫁与你皇阿玛,恩爱多年;三便是生了你们兄弟几个,个个是儿子。”她妩媚的眼波流盼生辉,似笑非笑地瞋了如懿一眼,只看着永珹道,“有时候啊,额娘也想生个女儿,可是细想想,女儿有什么用啊,文不能建基业,武不能上战场,一个不好,便和端淑长公主似的嫁了老远不能回身边,还要和蛮子们厮混,真是……”她细白滑腻的手指扬了扬手中的洒金水红绢子,像一只招摇飞展的蝴蝶,微微欠了身子娇滴滴道:“哎呀!皇后娘娘,臣妾失言,可不是说皇后娘娘生了公主有什么不好。儿女双全,又是在这个年岁上得的一对儿金童玉女,真真是难得的福气呢。”
容珮听她说得不堪,皱了皱眉便要说话,如懿暗暗按住她的手,淡淡笑道:“岁月不饶人,想来嘉贵妃虚长本宫几岁,一定更有感触呢。”她转而笑得恬淡从容,“出身李朝就是这般好,听闻李朝盛产红参,每年奉与嘉贵妃许多,听闻嘉贵妃常用红参水沐浴洗漱,所以才得这般容颜光滑,可见李朝的妙人妙物真是不少呢。”
玉妍越发得意,笑吟吟道:“其实这些好有什么呢,只要臣妾的几位阿哥争气,有什么好儿是将来没有的呢。”
如懿暗暗失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可不是?只是嘉贵妃和李朝的娘家也未免小气了些,这么好的红参藏着掖着不给宫里的姐妹用也罢了,怎么连太后也不奉与呢?为媳为妾之道,难道李朝都没有教与嘉贵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