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来做个笑话。如懿这般想着,与海兰目光相接之时,只见她瞬即将眼中的鄙夷之色敛了,换将一副哀戚之色。
嬿婉极力忍着笑意,含泪戚戚,偏要再追一句:“皇贵妃姐姐一生贤淑,皇上选的这个谥号是再贴切不过了。”
如懿心念一动,婉声道:“淑嘉皇贵妃在世的时候,最疼爱几位皇子,但永珹已经成年,又出嗣履亲王,永璇和永瑆虽然年幼,倒也都是懂事的孩子。皇上不若也给他们一些恩典,也叫没娘的孩子自己能顾全自己些。”
皇帝眼皮一跳,握一握如懿的手,温然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全。永珹出继,已经是贝勒。永璇和永瑆,朕也会给他们贝子的爵位,且有太妃们照顾,一切无碍。”
如懿听皇帝言下之意,知道是将几个小阿哥托付给了她,便起身正色道:“太妃们久在宫中,熟知礼仪,一定会好好教导皇子。臣妾身为嫡母,也一定会从旁看顾。”
皇帝神色微微一松,微露几分倦色:“有皇后这句话,朕也放心了。”
海兰轻声道:“皇上,淑嘉皇贵妃虽然过世,可李朝新送来的贵人宋氏不日就要入宫了,臣妾奉旨协理六宫,多嘴问一句,宋贵人安置何处?”
皇帝随口道:“朕收下宋贵人只为情面,也不想看见她再想起嘉贵妃。送宋贵人去圆明园居住吧。”
如懿心头一怔,人才刚走,茶却已经凉透了。然而也好,她心中冷然而快意,抚着肚子寻思,害了她女儿的人,只能是这样的下场!
海兰恭声答应了,皇帝回头看顾嬿婉:“令妃,朕有些累了,去你宫中歇息。”嬿婉连忙答了句“是”。皇帝又道:“皇后和令妃都有着身孕,不必去淑嘉皇贵妃的丧仪了,叫纯贵妃和愉妃帮衬着料理吧。”
二人依依谢过。如懿欠身将要相送,忽然念及金玉妍临死前的话,不觉一凛,若诚如她所言,她并未真心要害璟兕和六公主,那么会是谁?还会有谁?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转,全身已经寒透彻骨。她不敢去细想,只得将骤然而生的一缕怜悯之情缓缓吐出:“皇上,淑嘉皇贵妃是李朝王室宗女,如今骤然离世,皇上将追封皇贵妃的恩典和加封皇子的消息传到李朝,也算了了淑嘉皇贵妃一桩心愿,赏她荣耀。”
皇帝本往殿门外走了几步,听如懿这般请求,不觉停住脚步。嬿婉见机赶紧扶住皇帝的手,柔声道:“皇后娘娘这么顾全皇贵妃,皇上也请体念娘娘的一番心意吧。”
皇帝转过头打量了如懿两眼,微微颔首道:“既然皇后这么有心,朕怎能不成全。朕最后能为淑嘉皇贵妃做的事,一定会做,免得旁人落了口舌,说朕是凉薄之人。”
皇帝离去后,如懿打发了绿筠去办玉妍的后事,只留下海兰在身边陪着。两人进了暖阁,容珮送了茶点上来,便领着人退下了。
海兰亲自将茶盏递到如懿面前,温声道:“皇后娘娘。今日的事,皇上显然原本只是想追封而已,您请了那两个恩典,皇上怕是会不高兴了。”她的疑惑更深,“娘娘一向深恶金玉妍,怎的今日还要为她求情,保全她死后最后的一点儿颜面?”
如懿扶着微痛的额头,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心口暖和了一点儿:“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金玉妍身死,给得再多也只是身后的虚名,本宫是怕皇上背了凉薄的恶名啊。何况……”她勾起一抹冷笑,“三宝已经查知,送去静安庄梓宫里的,根本不是金玉妍!”
海兰惊得睁大了眼:“是谁?”
如懿抚着额头,打量尾指上套的金护甲上嵌着冰色缠绿丝的翡翠珠子,闲闲道:“在圆明园伺候过皇上的一个官女子上个月殁了,本是停了棺椁要送进妃陵里的,如今和金玉妍换了个个儿。”
海兰骇笑:“那倒是个有福气的!从此身受香火,便是皇贵妃的哀荣了。”
如懿衔着一丝快意,然而涌到唇边的叹息如伶仃的雾水:“金玉妍临死也绝不承认蓄意用‘富贵儿’害了本宫的璟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她说的是真的……”
海兰骤然一凛,眼中有锋芒聚起:“若不是她,还能有谁?”她眸中的锋芒仿若锐利的银针,闪着尖锐的寒光,“是令妃,是庆贵人,是晋贵人,还有谁?”
如懿的唇边含了一丝犹疑:“若是我们错了……若是这件事,从永璇坠马开始就是被人算计在内的,连着金玉妍,连着本宫和忻妃,一个也不落下……”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欲破裂,“那么这个人的心思,实在是阴毒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