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这番说辞。韩述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谢茂华夫妇是出了名的卫道士,他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作为他们的女儿,桔年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不,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早清醒了再回去?到时编个理由,也好过现在吧。”他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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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恐司机听见,俯下身在桔年耳边说。
桔年毫无反应,韩述又推了推她的背。
“这样吧,你不想说话就不要说,如果你沉默,我就当你没有意见……听见了吧,有意见还可以提……好吧,那就按你的意思,说好了先不回家啊。”
他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完全是为了她着想,至于私心,那怎么可能?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也只是因为天气太热。
“师傅,改去中山大道。”
中山大道一带有不少好的酒店。韩述从幼儿园起就跟着父母在G市安家,跟所有好孩子一样,他鲜少在家以外的地方留宿,而且他大概是从做医生的妈妈那里遗传到了洁癖和对环境舒适程度的高要求,酒店人来人往,他一向敬而远之。只有一次,妈妈带着姐姐去外婆家,韩院长又赶上在封闭训练,担心他无人照顾,便让他一起住进了培训地点——中山大道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那一回,韩述倒觉得好的酒店至少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污浊。
司机掉头后,韩述检查了一下钱包,好在今天说好了是要跟方志和他们出来“奢侈”一把的,钱没少带,司机放了音乐,韩述的心也跟着那缥缈的女声越飞越远,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先前为了跟桔年说话,他无意识地推了她几把,让她原本就脆弱无比的胃里顿时排山倒海。等她表情痛苦地一手按在他大腿上撑起身子,作出一个欲呕的表情,韩述才慌了神,又是抚背又是窗户全开,她的症状一点儿也没减轻。
“我警告你啊,你可千万忍住……听见了没有,谢桔年,你敢吐就试试看……师傅,停车,快停车……啊……我杀了你……”
司机急急把车靠边停了下来,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韩述举高双手,一脸悲愤。呕吐的时候她还趴伏在他身上,所有的秽物他最喜爱的那件T恤照单全收,更惨烈的是她吐过一阵之后全身虚脱地又靠回了他胸口,两人贴在一起,中间是她胃里的东西……韩述觉得自己下一秒也要吐出来了。
在司机的催促下,他连滚带爬地出了车子,再拖下不省人事的桔年。司机大皱眉头:“老天,你让我今晚的生意怎么做?”
韩述只得连连道歉,想也没想地就付了打车和洗车的双重费用。本以为就此了结,司机不满意地又说了句:“好歹你也给我擦擦车吧,随便擦擦也好,要不到洗车的地方之前,我都没法喘气了。”
当韩述用纸巾擦拭着车厢明显的脏处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辈子都恨死谢桔年了,还有方志和跟周亮,不跟他们绝交他就不是人。
等到出租车扬长而去,韩述已是不成人形,看他和谢桔年身上这副惨状,什么中山大道,什么星级酒店都成了镜花水月。他们下车的地方应该在G大南门附近,韩述眼尖,忽然看到前边一百米处有个粉红色的灯箱,上面写着“甜蜜蜜旅社”几个字,他差点儿跪下来亲吻上帝的脚尖。当下横了心,挟起桔年,就像董存瑞挟着炸药包,视死如归地朝“甜蜜蜜”碉堡迈进。
“甜蜜蜜”的“大堂”只有五六平米见方的一个小过道,韩述差一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过道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看样子就是“总台”。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个子矮小,应该就是老板。老板此时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一台老彩电看得津津有味,对送上门来的客人也并没有表现出热情。
“你好,给我个房间,干净一点儿的,有热水。”这是韩述唯一的要求,有了这些,他就无异于置身天堂。说这些的时候,他有意识地微微侧身。晚上带着一个烂醉的女孩到一个暧昧的旅舍开房,这毕竟还是有违他道德观的一件事,谈不上光彩。
旅舍老板把视线从电视上移了开来,扫了他们一眼,神色麻木,并无惊异,仿佛他们只是无数偷欢的少男少女中的一员。他从桌子抽屉里扔出了一个钥匙牌。
“我们每个房间都一样干净。五十块一晚,房费先结。”
韩述没有听说过房费先结,人才能入住的道理,可现在哪里是理论的时候,况且费用之廉价大出他意料之外,于是依旧侧着身付款,方想起问了一句:“请问在哪儿登记?”
“登记?”旅舍老板愣了一下,咧着嘴笑笑,这才拿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那笑容背后的潜台词俨然是,“既然你喜欢登记,就满足你的愿望。”
韩述往那本子看,上一个登记的还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而且那些名字稀奇古怪,“花花”、“宝贝”、“小心心”……一看即知是敷衍了事,他也随便涂画了几笔,身份证号码都懒得填,抓了钥匙牌,匆匆对号进房。
房间门甫一打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韩述皱了皱眉,可这也比被人吐了一身强。关紧房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桔年扔进门坏了的卫生间,找到花洒,开了水就没头没脑地朝她身上喷。
水喷射在身上时,桔年明显地缩了缩身体,韩述这才发现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热水,幸而是夏日,冷水也死不了人。他脱了身上那件让自己作呕的T恤,不顾桔年下意识的闪躲,让水流尽情地在她身上冲刷。
须臾之间,桔年的身上已然湿透。薄薄的白色上衣紧贴肌肤,变做了朦胧的肉色,蓝色的半裙也堆在了大腿之上,扎好的头发早已蓬乱不堪,韩述索性摘了她的发圈,长发便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