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胸膛里塞满了难言的情绪,堵得他有些难受,就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揉捏着,似乎要毁了它行动才会停止。他站在那里,不停地有出租车以为他要拦车而停下来,甚至也有夜里出来拉人的私家车也忍不住缓缓驶过,问他走不走。
上夜班的清洁工人在捣腾着收来的饮料瓶,周遭的店铺几乎都开始关门,能频频听见拉锁卷帘门的声音,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在这条长长的大街上,那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旁边的环卫工人已经走了个来回,看到艾景初还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关心了下他,“小伙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艾景初摇摇头,跺了跺麻木的双腿,朝便利店走去,买了一盒烟。
走出来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火,又折回去买了一只打火机。
吸第一口烟的时候,艾景初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她到了没有,见到于易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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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没有,会不会忘了到了之后要给他回个信。
他吸了第二口,鼻唇间呼出一团青烟,他蹙着眉透过烟雾又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打开短信箱,上一条短信也是下午曾鲤发给他的,跟他说她出门了。
艾景初又举起左手的那支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上的火星,明亮闪烁,迅速地燃烧着。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仿佛她一去见于易,他就会失去她,那个在东山雪夜里为他送药的女孩再也不会为他而出现。而同样是东山,对她而言却封存着另一段回忆,他又想起清晨日出下她哭的模样,那样的眼泪却不是为了他而流。
原来,于易还是比他来得重要吗?
犹豫间,他用手按了手机上的回复,待指尖再次触到屏幕的刹那,却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叫她不要去?让她回来?告诉她他的不舍?
甚至,央求她?
他猛地一惊,突然就觉得自己陌生了起来。
他怎么会是那样的男人?
活了三十年的艾景初,这一生何时对人如此卑微过?
艾景初将手机默默地收起来,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身影孤单落寞。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他错了,那个原本会陪伴他一生的人,其实并不存在,一直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念而已。
他将烟蒂捻灭,扔在人行道旁的垃圾桶里,刚转身便听到一声呼唤。
“艾景初!”
那声音极其响亮,在这样的深夜,于空旷的大马路上,显得如此突兀又清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声源方向回头望去,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身影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曾鲤。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路,曾鲤在这边,他在那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样呆呆地看着她,有些无法置信。
她又喊了他:“艾景初!”这一回比刚才的声音小了一些,少了那种急切,但是心中的情绪却随之流露了出来。
司机往回开的路上,曾鲤想过自己要在哪个路口下车,要如何跟门口的警卫解释,要怎么找到那个种着黄桷兰的小院子,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他居然还站在那里,一个人抽着烟。
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条路是城市的主干道,中间正好是下沉通道的出口,没有设过马路的人行横道,她想过去,却过不去。她下了人行道的台阶,想越过车道,从中间隔断的栏杆直接翻过去,可是来往的车辆虽说不多,速度却太快,她走了两步,又被逼得退了回去,待她再一次借着车流的空隙朝前冲时,艾景初却急了,冲她吼了一声:“曾鲤!”
她止住脚步,看他。
他有些怒,扬手,指着右边一百多米外的人行天桥说:“走那边!”
她看了看,急忙按照他说的做,走了几步再看对方,他也在一边走一边看她。
两个人便在这两条平行线上,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但是他个高腿长,步子又大,走得比她快多了。
她连忙小跑了几步。
一百米的距离却那样漫长。
她从未在这么晚的时间一个人在街道上徘徊过,所以时不时会看艾景初一眼,为自己壮胆。而艾景初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在那么暗的街道上,他害怕他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又怕她只是自己虚构出来安慰自己的幻影。
他俩一前一后踏上楼梯,走了十来个台阶,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再上十来个台阶,然后登上了天桥,看到了彼此。
她走得太急了,微微有些喘,到了跟前又有些胆怯,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举动。
而他却没有丝毫迟疑,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至胸前,不由分说地吻了她。
他吻得那么用力,那么猛烈,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压向自己,她的嘴里还有他亲手给粘上去的金属矫治器,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想狠狠地吻住她,将她揉碎,然后塞进胸口里,再也不让任何人觊觎。
他的举动太蛮横了,让她本能地躲闪着。但是她的头早被他一手掌控着,哪里还有逃避的自由。而被他钳制住的那只手腕,无论她怎么挣扎,他也没有放开。
曾鲤吃痛地哼了一声,又将另一只暂时还能活动的手,放在他的胸前,隔开两人紧贴的身体,好不容易推开了一点缝隙。有了这丝空隙后,她趁机使力将脸错开些,于是角度微微一偏,牙套上的金属钉便划破了他的唇,刮出一道血痕。
她丝毫不觉。
他也固执起来,不止不休,手上一使劲,让她的唇又回到原位。
他贪婪地沉浸其中,很久才松开她。
曾鲤一边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边说:“你弄疼我了。”
她的伤口拆线没多久,肉还很新,稍不注意拉扯到还是会很疼,而且腕骨也似被他捏断了一般。
而他却狠心地说:“你不疼,怎么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本来他白天伤了嗓子,晚上又被人灌了酒,此刻声音已经嘶哑,少了平时的魅力,可是这样的一句话被他缓缓陈述出来,中间些许停顿,而后到了句末,尾音又翘上去,就如一根羽毛轻轻撩拨在她心尖上。
她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说话时,她神色微嗔,双目盈盈,那被蹂躏后的唇瓣,鲜红欲滴,还沾着他留下的湿润。
他情难自持,不禁垂下头,又想再来一次。
碍于所处的场合,她又有些退却,而这一回他的动作柔和了很多,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将她贴到自己身上。
“要是有人……”她阻止他。
“嘘。”
话音刚落,便嘴唇相触,温热柔软,彼此的气息顿时充盈于胸。
她思绪渐渐空白,对于外界的感知都被封闭起来,忘记了耳边的车流声,忘记了地点,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温热的唇才舍得离开她。
彼此分开两寸的距离后,他捧着她的脸,问:“现在知道了?”
她这才发现他下唇唇瓣上的伤口,似乎是被她的牙套刮伤的,虽说没有继续流血,但皮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刮破了一块,留了一个小口子。伤口红红的,似乎还有血急切地要渗出来,带着种奇怪的魔力,让曾鲤的目光一触碰到那个地方,就觉得诱惑。
她早已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听他这么一问又嘴硬说:“就是不知……”
哪知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他的唇第三次覆盖下来,那么缠绵温柔,仿佛她不亲口承认,他便会永远吻下去,不止不休。
她想到那个伤口,心微微一颤,羞怯温软地回应了他。
刹那间—
有什么被点亮了。
仿佛有束电流从各自的心脏蔓延开,传导到四肢百骸,而相互间那些被紧密缠绵、温柔厮磨的地方,就似被电击过一般。
他的手缓缓地松开她的腰身,转而顺着胳膊,找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他引导着她的手去围住他的腰,而他的手却解放出来,一路朝上,一只抚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指尖缠绕着她的发,触觉细密柔软,惹得他不禁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极尽温柔。
她口中的诱人馨香与他唇舌间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交织相汇。
紧贴,厮磨。
吮吸,辗转。
舔咬,交缠。
越来越深,越来越烫,几乎要将彼此一起融掉,谁也舍不得推开。
这时,有人声传来。这里本来不是闹市,在凌晨时分鲜有人来往,但是仍有人上天桥过马路,不是一个,而是一堆人,远远就传来嘻嘻哈哈的嬉闹声。
这杂音让曾鲤猛然回了魂,她急忙离开他的唇,朝他怀里缩去。
他转了个角度,将她护在胸前,朝来人背过身去。
那些人的打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对天桥上的这对情侣有些好奇,走远了几步才开始窃窃私语,一直议论到下了天桥。
曾鲤这辈子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深深地埋在艾景初的怀里。
“为什么又回来了?”他问她。
“半路上,我给于易打了电话,我说我有别的事情,让他不要等我。”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着,鼻子贴着他的衣服,瓮声瓮气的。
“嗯。”他也没有纠正问题。
“艾景初,”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他一边生硬地否定着,一边别过头。他的神色极其不自在,而那脸上,却似乎染了一层薄薄的羞涩,这副表情和刚才霸道的举动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