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赶紧下车,一阵风似的跑上楼去,就跟后头有狗追似的。
许哲不由失笑,车子转了个方向,回家去了。
到家后先把丝巾给妈妈,得了好大一通表扬。妹妹霍羽心在旁边看得直撇嘴:“在哥哥心里,只有妈妈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妹妹啊。”
许哲回她一句:“你有那些整天跟在屁股后头的小年轻喜欢就行了。”
这话一出立马惊起千层浪,许母抓住女儿开始追问她的恋情,把她问得苦不堪言。
于是霍羽心再次明白一个道理,跟谁斗也不要跟哥哥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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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霍子彥叫了儿子去楼下客厅喝茶,顺便谢谢他的孝心:“你妈就喜欢这种东西,你这礼物挑得很用心。”
许哲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买丝巾时碰到的事情,心里少见的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还是头一回因为别人的事情影响情绪呢。
霍子彥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直截了当道:“怎么,有心事?”
“有点。”
“那跟爸爸说说。”
许哲和父亲属于半路父子,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意外地相当投缘。很多时候不愿意跟妈妈讲的事情,他反倒愿意跟父亲吐露。因为在他看来,男人有时候需要男人来开解,女人未必懂他的心思。
他想了想,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霍子彥认真听着,等他讲完后才问:“所以你喜欢那个女生?”
“不知道。”
“不讨厌吧。”
“嗯。”
“那就是喜欢了。让你不讨厌也是件挺困难的事情,你仔细想想你有对什么人或事这么上心过吗?别人买个钥匙扣关你什么事,又不花你钱,你却惦记这么久,很能说明点问题。”
许哲认真点头:“我也觉得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儿子啊。”霍子彥微微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聪明,什么数学物理看一眼就会,高科技也是一玩一个准。但人无完人,你也有犯蠢的地方。追女生就是你的软肋,要不改天找你李默叔叔出来,叫他传授你几招。”
“不用了,他的都是馊主意,我不想用。”
“也是。”霍子彥附和着点头,害得十几公里外的李默在家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后许哲就向他讨教。霍子彥在这方面也不算太出色,毕竟一辈子就恋爱了一回。但比起儿子来还是强了许多。
他给他出主意:“要是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不妨约她出去几次,慢慢相处看看。”
“去哪儿?”
“去你常去的地方。”
“不是应该去她喜欢的地方吗?”
“对一般人是这样的,但这招在你身上行不通。恋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那么闷,你得叫人姑娘知道你这脾气。所以没确立关系前就要叫她体会一番,如果她能接受,证明你们有缘。如果接受不了……”
“我可以尝试着去改变一下。”
霍子彥眼前一亮,显然对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曾几何时这孩子固执到令他也头痛的地步,比如在寻找孙月莹这件事情上。想不到现在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竟能叫他轻易妥协。
这姑娘不简单。
许哲和父亲谈过之后,回屋躺床上计划行程。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会看球赛或是钓鱼。
球赛太闹,还是钓鱼更好。
许哲只是不喜欢在这方面动脑筋,并不代表他傻。他也知道挑一个风景优美人烟稀少的地方,和喜欢的女生沿河边散步钓鱼,是有很多种可能性会发生的。
第二天霍子彥找机会问他的安排,听得去钓鱼后欣慰地点头。所以说男人追女人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大概一出生就被写进基因里了吧。
赵惜月完全没料到许哲会约她去钓鱼。
那天的钥匙扣事件实在太尴尬,让她忍不住第二天找齐娜好一通抱怨。结果对方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反倒拿手指戳她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没看出来。”
“可许哲看出来了,你没见他当时的反应,多好玩。”
赵惜月用力想了想:“他很正常啊,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说你傻,不懂得察言观色。许师兄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闷葫芦一个,你要什么都不做指望他来倒追你,比登天还难。就得叫他着急让他心焦,得让他有危机感才行。谢志这个靶子不错,至少可以刺激到他。”
“万一他没受刺激反倒误会了呢?”
“一个男人要是误会这么点事儿就裹足不前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丢了吧。要不以后恋爱会累死你。他要真对你有意思,肯定会有所行动。你就等着瞧吧,哪天真成了记得好好谢谢我,请我喝酒啊。”
赵惜月真是服了她,黑的都叫她说成白的了。
但齐娜当真有两下子,因为没过几天许哲真的来约她了。
他给她打的电话,说自己轮到一天休息想要去钓鱼,问她感不感兴趣?
八月上旬天气还很热,一想到湖边微凉的风,赵惜月就觉得很舒服。更何况还有许哲陪着。
她觉得后者才是重点,前者不过是点缀。于是压抑住狂喜的心情,淡淡地答应了下来。
那天是周末,天气不错,气温不算太高。赵惜月换了身清凉的裙子带了遮阳帽和一些防暑药品,背着包就出门去了。
临走前她从抽屉里拿了那个钥匙扣,决定找个机会送给对方。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天到最后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许哲开车来接赵惜月,车后摆了一堆钓鱼用具。
赵惜月头一回去钓鱼觉得很新鲜,拿着钓鱼杆研究了半天,觉得跟自己想的那种一根竹杆一只钩子的差太多了。
S市往南开在城郊有一片淡水湖,因为远离市中心,来的人不算太多。许哲却是熟门熟路,一路上连导航都没开。
到了后他跟赵惜月解释:“那一片有家医院,我念大学时在那儿实习过一阵子。有时候下了班就来这里钓鱼,早上空气很好,上了一天夜班的人在这儿待一两个小时,很快就精神了。”
赵惜月初听觉得那画面挺美好,想了想忍不住笑出来。
许哲就看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
“是不是觉得我生活得特别像个老头子?”
赵惜月笑得更欢了。
许哲看着她的笑颜出神。她笑起来和孙月莹很像,眉眼弯弯特别甜的样子。小时候孙月莹爱笑,一笑就停不下来,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把眼睛都给挤没了。
他那时候也曾劝她少吃点,以免越来越胖把衣服撑破。她怎么回答来着:“许哲,我就喜欢吃东西,我都没有别的要求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能吃了,以后要赚很多钱养我呀?”
当时的他翻了个白眼,觉得她真是想太多。现在想想却觉得如果真是那样也不错。
这会儿看到赵惜月他又有了别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听了他的话减肥的话,现在是不是也跟赵惜月一个样儿。瘦瘦的纤细的姑娘,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让人平添几分保护的欲望。
把东西从车子后备厢拿出来后,许哲开始调试鱼杆,寻找最佳的落点。赵惜月跟在他屁股后头空忙,帮着把折叠椅拿出来摆好,又铺了餐布将许哲准备的饮料食物摆放到位。
许哲边往钩上挂饵边道:“我买了两种色拉,海鲜那个是给你的。”
“你真不吃吗?”
“不吃,我怕吃了会拉肚子。”
赵惜月郁闷地看着他,突然见许哲笑了笑,才明白他在捉弄自己。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哪怕是闷死人的钓鱼活动,她只消坐在草地上看着他的侧脸,就能好好地打发无聊的时间。
许哲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从前常在这儿钓。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收获了一条五六寸的肥鱼。他把鱼从钩上拿下来,扔进带来的小桶里,继续往湖里投杆。
赵惜月蹲在桶边,看着那条肥溜溜的鱼,开始流口水。许哲带的色拉虽然不错,可惜是冰的,她很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比如烤鱼。
于是她问:“你会搭架子生火吗?”
“会。”
“会烤鱼吗?”
“会。”
“所以……”
“你要是愿意杀鱼的话,我可以教你烤。”
赵惜月一脸苦相:“我哪里会杀鱼啊,你会啊,你是医生。”
“我不爱杀生。”
这下烤鱼似乎吃不成了,赵惜月十分郁闷。她还有点不死心,尝试着去桶里捞鱼,结果那鱼滑溜得很,一下子从手心里钻出去,反倒溅了她一脸水。
于是她想还是算了,抓都抓不住,怎么可能杀得了呢?
一想到没得吃她又有点百无聊赖,许哲俊美的容颜似乎也少了点吸引力。她从草地上爬起来开始四周乱转悠。
这里就如许哲说的,相当偏僻。湖边有一小片灌木丛,绕过去之后是另一片草地,看起来荒废已久,杂草长得很高,里面还夹杂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风一吹跟麦浪似的往一边儿倒。
草地外面还围了一层铁栅栏,有一扇生锈了的铁门,上面绞着一圈铁链子。赵惜月想伸手推那门,看到上面倒挂的尖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她沿原路返回,正巧许哲又钓上一条更大的鱼,她正准备帮着去将鱼解下来,突然听到小树林的对面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许哲把赵惜月拦在身后:“你别去,在这儿等我。”
赵惜月想说点什么,又听那边有人大叫救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遇劫的感觉。
“我会保护好自己,一起去吧。”
许哲想想她的身手,点头同意。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树林,还没走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个人似乎躺在那里。他身边跪着个年轻女人,正在那儿嚎啕大哭。
又走近几步才发现是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戴着骑车用的小头盔,脖子里一道长长的伤口,从一头割到另一头,血正汩汩往外冒。
赵惜月头一回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人一激灵。
相比之下许哲镇定许多,立马冲过去查看孩子的伤势。
赵惜月愣了两秒随即跟上,蹲到了孩子的另一侧。她忍着恐惧去看孩子的伤势,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的,伤口很宽皮肉外翻,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肌肉和气管。
气管已经被割开,伤口极为狰狞。
许哲伸手解下孩子的头盔,试图与他说话。但孩子这时已发不出声音,只能通过脖子里的那个洞艰难地呼吸。
许哲起身往回跑,像是回车里拿药箱。孩子母亲在一旁哭得不成人形,不停地说着胡话。从她散乱的话里赵惜月拼出了个大概的情节。
这孩子是跟母亲来这里郊游的,本来在草地上骑小电动车,不知怎么地撞上了围栏上的铁门,被上面带刺的倒钩割断了脖子。
赵惜月回头看那铁门和铁链,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可见当时情况的惨烈。
她又回头看那男孩,发现他两眼上翻似乎要晕过去,大约是缺氧所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赵惜月突然俯下身去,对着孩子的气管处吹了几回气。孩子挥舞了几下手,似乎重新可以呼吸了。
就在这时许哲赶了回来,把药箱往地上一搁,打开后拿了一卷导管出来。他把手伸进孩子的脖子里,将气管撑开,用导管吸出里面积聚的血液。
这一切不过几分钟的过程,却让赵惜月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这么漫长。这期间孩子一直保持清醒的意识,并没有因此昏倒。他甚至还打着手势与他们交流,坚强得叫人动容。
简单的处理过后,树林那一头传来救护车的声音。那是许哲刚才往回跑的时候打的附近医院的急救电话。
急救人员很快抬了担架过来,将小男孩抬上去,送往旁边的医院救治。
许哲随车前往,赵惜月则陪着孩子的母亲,开了许哲的车往医院赶。等她们停好车到达的时候,孩子已经进了手术室。
那一刻孩子母亲突然瘫倒在地,怎么都扶不起来。
赵惜月也是心有余悸,看着手上身上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
许哲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两只手的血还没干透。他走上前来拿手腕用力将赵惜月搂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好了,没事儿了。”
那声音温厚又沉稳,叫人内心平静。
赵惜月喃喃问他:“能救回来吗?”
许哲还没说话,手术室大门被人推开,两个医生走出来,上来同许哲说话。赵惜月就在旁边听,将情况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家医院条件不够,做不了这么复杂的手术。目前他们只能在孩子的气管里插一根管子令他保持呼吸通畅,需要紧急将他送往市区大医院进行手术。
赵惜月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听这几个医生的意思,离这儿最近的就是许哲工作的省一院,所以他们希望许哲能随救护车前往,并且能帮着跟省一院一起勾通。毕竟他是参与抢救的第一拨医护人员,对孩子的情况比较熟悉。
许哲责无旁贷,安抚了赵惜月几句,怕她不能开车想让她打的。
这个时候赵惜月骨子里坚强的一面又表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瘫坐一旁的孩子妈妈,冲许哲笑笑:“没事儿,你赶紧去忙,我开车送孩子妈妈去医院。你们一路小心。”
许哲低头看着她的脸,感觉她双眼里流露出亮亮的神采,有种叫人感动的温暖。他一时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好,你开车也要小心。”
赵惜月简直叫他给吻懵了,于是凭着这股子劲儿,硬是一路开车把孩子妈妈顺利送到省一院,并且路上不停安慰她给她打气,叫她不要放弃希望。
她这么说:“你看那么偏僻的地方,平时都没人去的。结果今天我们去了,我朋友还是急救医生,这就说明老天爷想叫你孩子活着,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孩子妈妈就不停冲她道谢:“赵小姐,回头小喆好了,我一定让他给你们磕头。”
赵惜月一愣:“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姓徐,叫徐喆,陶喆的喆。”
赵惜月心想真是太有缘了,连名字都差不多,这个孩子是老天爷派来,特意让他们救的吧。
那一刻,连她自己都生出几分信心来,觉得这孩子一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