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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恶声恶气地道:“来人,拿捆绳子来,把她绑到外面的槐树上。殷姑娘吩咐了,这可是伤了殷姑娘妹妹的仇人!”
登时,有两个仆役进来,抬了不懂反抗的陆岚,直接绑在了槐树上。
仆役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今又得此女令侯爷心头宝不喜,无需吩咐,羞辱的手段伸手即到。
所以陆岚才羡慕永平的贵女,只要一个眼神,底下的人就前仆后继地讨她欢心。
可是殷氏那么卑贱,她凭什么能得到!
她想要挣扎。
然而越挣扎便被羞辱得更厉害,男人对女人的羞辱,能是什么?这些狗奴才,她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阿殷赶回城南医馆。
她让所有男人回避了,然后才掀开了姜璇的衣裳。这一掀,阿殷的手便抖了起来,鼻头一酸,眼泪险些掉落。洁白的胴体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陆岚的心极狠,越是看不到的地方她扎得越狠。倘若她没发现银针,李郎中仅靠把脉又如何能诊断出这些针眼!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整理了情绪,方将李郎中唤了进来。她一一交代了姜璇身上被银针扎过的地方。李郎中道:“这倒是好办了,还请姑娘放心,我立马就开药方。姜姑娘送来得及时,只要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她点点头。
“有劳郎中了。”
李郎中又道:“不过眼下姜姑娘还在发热,不方便挪动,只能在医馆里等到退热。”
阿殷道:“好,我回去拿几身换洗的衣服过来。”
阿殷离开城南医馆的时候,范好核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大姑娘,上官家不是起水了么?听荷园烧了个精光。”
阿殷一愣,半晌才道:“是了,今日发生那么多事情,我险些忘记了。”
范好核听了,顿觉心酸,本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问:“大姑娘,那现在还回上官府吗?”
阿殷道:“不回了,我留在这里陪阿璇。明日早市的时候再去成衣铺子里给阿璇买几身新衣裳。”她一转身,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和虎眼去上官家吧。今日上官家走水,定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虎拳你去穆阳侯那边,我方才与李郎中说的话,你告诉穆阳侯的仆役。”
范好核与虎眼虎拳纷纷应声。
阿殷折返陪姜璇。
李郎中得了江满的嘱咐,也没多说什么,还给阿殷拿了床被子来。阿殷道了声谢。半个时辰后,范好核匆匆折返,脸上尽是汗水。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姑娘,大事不好了。”
阿殷道:“嘘,小声些,别吵着阿璇了。”
范好核说:“上官家起火时,东家不知怎么的,没有逃出来。等发现时,人已经剩半口气了。现在上官家满城地找郎中。”
阿殷猛地起身。
范好核被吓了一跳。
“大……大姑娘去哪儿?”
“找穆阳侯。”
“姑娘来得不巧,侯爷刚刚出去办事了。”
说话的人正是先前讨好阿殷的仆役。
阿殷沉默了会,问:“言深与言默呢?”
仆役又道:“两位都是侯爷身边的心腹,自是跟着侯爷一块办事去了。眼下都二更了,要不姑娘在宅邸这边歇着?侯爷明日一早便会回来。”
似是想到什么,仆役又道:“陆岚给姑娘留着了,现在还在院中的槐树前等着姑娘,范小郎的话已经带到了。”
言下之意便是,姜璇身上的数十针已一一还了。
阿殷看他一眼。
仆役的背挺得笔直。
阿殷说:“你不必刻意讨好我。”
话说得这么突然,不由令仆役一愣。仆役干巴巴地笑了声,正想说什么,阿殷又叹了声,道:“我不该这么说的,你当我没说过吧。陆岚便由你处置,我不想再看到她。带我去歇息吧。”
仆役连忙应声,心中只觉今夜的殷姑娘有点儿不对劲,与往日不太一样,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疲倦到极点后的人。
往日里傅粉涂胭脂的白净脸蛋,此刻却浮上一层衰败之色。华丽的衣袍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再华丽,连那只保养得当的手也老态初现。
邓忠看着眼前的人,也不得不服一句。
“侯爷老谋深算,洒家折在你手里,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沈长堂淡道:“要说服,本侯倒也能敬你一分。王家的手伸得长,都伸到圣上身边来了。难怪本侯一直觉得奇怪,每每有动作,王家总能提前一步洞悉,本侯还道王相有几分聪明,原来是有你从中相助。”
邓忠冷笑一声,道:“成王败寇,你不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是圣上身边的人,自由圣上处置。”沈长堂也不欲与邓忠多言,招招手,唤来言深,道:“把他带回永平。”
言深应“是”。
在邓忠即将离开之际,沈长堂忽问:“王家为何把手探进上官家?”
邓忠没有回答。
沈长堂也没指望邓忠会回答。
像邓忠这样的阉人,想要套话,倒是难于上青天了。不一会,言默过来了,禀报道:“侯爷,上官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沈长堂微微颔首。
言默又道:“殷姑娘过来了,现在就在宅邸里。”说着,他又将阿殷与仆役说过的话一一汇报了沈长堂。沈长堂一听,脸色却是变了。
短短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阿殷躺在榻上时,心情迟迟平静不下来。她睁眼看着藏青色的帷幕,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合了眼。
她醒过来时,天还未亮。
阿殷不知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她正要起身,却听得异响。
她掀开床帘,往外看去时,发现不远处的坐地屏风前有一道人影。他微微垂着首,手里握着一册书卷。案上点了一盏灯,映照着他带有三分倦色的脸。
沈长堂翻了一页,忽然身边有幽香传来,左手边的茶盅被提起,汩汩流水落入白釉薄胎瓷杯中。
“明穆。”她低低地唤了声。
沈长堂搁下书卷,抬了眼看她。
她头发不似往日那般整齐,带着一丝睡醒的凌乱,还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横在她莹白的额头上。他看得心中微动,伸手卷起她的发丝,缠在了指尖上。
她也抬了眼,与他的视线正好碰上。
她没有躲闪,直勾勾地看着他。
忽而,她的手缠上他的指头。温暖的手渐渐带走他指尖的凉意,她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缠着,直到他的十根手指头都捂暖后,才爬上他的掌心,随后又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手腕,胳膊,肩膀,脖颈,下巴,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她没有再动,而是用眼睛看着他脸上的五官,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最后与手指头一同轻轻地点上他的薄唇。
她说:“明穆的唇起皮了,约摸是喝的水少了。”
他沙哑着声音,问:“所以?”
她低声道:“我侍候明穆喝水。”
杯沿一抬,碰上他的薄唇,温茶一点一点地漫入他的嘴里,淌过他微干的唇皮。他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的红唇,喉结在缓缓地滚动。
半杯水一去,阿殷又放下茶杯。
两人静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