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什么书啊这是?我能读吗?”
王放这才移开书本,直勾勾看着胖婶,吟道:“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我不去,阿婶自己去玩吧。”
胖婶:“……”
上次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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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从白马寺铩羽而归,王放深以为耻,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己对佛法一窍不通,跟那个天竺大和尚气味不投。
于是他日日留意,半个月前,总算是从市场上淘来一卷旧的《四十二章经》,当下苦心研读,颇有心得。决心把这本书读透了,再去白马寺找场子。
眼下他佛道双修,气度飘然,眼目深邃,徒增睿智。歪在几案边,那姿势不嫌懒散,倒像个肆意恣睢的隐士。
胖婶无法,觉得读书也是好事,别扰了他用功的劲头。
“那、那好,你跟眇翁在家,饿了灶上有饭。我和夫人去看看热闹……”
王放听得“夫人”二字,耳朵一动,啪嗒把经书撂下了。
“我开玩笑呢。阿婶等我换身衣。”
胖婶暗地摇头。唉,还以为他转性了呢,原来还是爱玩坐不住。
街上果然人来人往,不时听闻锣鼓声鸣。坊市虽然都关闭,却有不少小商小贩穿梭来往,兜售热饮和小吃,香飘远巷。以洛阳城的人口基数来看,已是热闹非凡。
路人口口相传:“天子在社稷坛祭灶哩!去看去看!”
三人赶到了城外太庙,便见车水马龙的走不动。很快就融入了滚滚人流中。
胖婶主要护着罗敷,以防夫人被撞上碰上。百忙之中还好奇询问:“十九郎,你见过天子,天子生得什么模样?今儿能不能见到皇后?皇后是不是天仙美人?……”
王放低声答:“天子尚年幼,不过十余岁年纪。有过皇后,不过三年前洛阳大火,皇后被烧死宫中;眼下天子被权宦掌控,整日郁郁,身体一直不好。今日春祭,时间不会太长。”
胖婶咋舌不已,对王放刮目相看。不过是进了半个时辰的宫,怎的什么都知道!
王放一笑。顺风马车是小道消息集散之地,他每日听来的八卦足够写成一本书。他心思缜密,懂得分辨真假。
太社稷位于洛阳宗庙之右。远远望去,但见兵弁环绕,封住了四面入口。百姓们推搡着挤在外围,望着中央升起的袅袅烟雾,议论纷纷。名贵的香料气息随风飘远。飘到哪儿,哪儿的人就大口一吸,好像吸到了新一年的丰饶喜气。
天子被簇拥当中,其实并没几个人能看见。大多数人只是讨个喜庆彩头,瞧一眼天子仪仗的尾巴,就算满足。
“官社”庄严肃穆,而“民社”便是熙和热烈。宗庙附近的桑林草地上,里坊大户们摆出民间筵席,互相攀比,击鼓喧闹,纵酒高歌。
浑身精黑粗壮的大汉操刀切肉,笑嘻嘻用刀尖儿扎着,伸手邀请路过的陌生人:“吃肉,吃肉!”
罗敷吓一跳,学着别人,不由自主地取过一小片肉,吃吃直笑,不敢入口。
王放抢过来,一口嚼了,回头叫道:“多谢阿兄!再来一块!”
一转头,十字路口不知是哪个大户摆出的长条桌,桌上摆满小碗的水酒,任人取用。长桌末端一个土谷神龛,前面供着面点和肉羹。十来个请来的箫鼓手,齐刷刷甩槌击鼓,引得过路老少踏鼓而歌。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阳城似乎从来出现过这么多人。
人们暂时忘记了时局混乱,忘记了军阀并起,忘记了三年前的今日,也正是春社之时,天子被挟,奸佞进驻京城,带兵全城掳掠,将正在社下饮食的百姓们悉就断头。
胖婶忽然又听了消息:“社戏!洛水北岸正搭台社戏!十九郎,快跟上!”
她见机飞快,嗖的一下,挤入看戏的人群里,几乎是脚不点地,被人流带着往前走。
她只管拉着罗敷。人群中只看到王放的半个脸,便挥手叫他。反正小伙子身强力壮,挤他不坏。
忽然又是一波箫鼓队,吵吵嚷嚷横切过人流,罗敷一个没站稳,便和胖婶分开了,顷刻间冲散了好几步。她正要唤,王放从人群中钻过来,牢牢拉住她胳膊,挥手跟胖婶提意见:“阿婶慢些!”
胖婶有天然的身材优势,人群里面挤得贼快,回头叫道:“我去占地儿!晚了就没好位置了!你们跟紧了!”
罗敷和王放对看一眼,均表无奈。歧视苗条人是怎地?
忽然王放猛一拉她,笑嘻嘻把她拉出人群,猛喘几口气。
“不挤了,不挤了!再挤就成纸片儿了!”
罗敷回头一看,人流重新合拢,早没他俩的位置了。
她还有点依依不舍,半嗔怪地说:“邯郸可没这等热闹。”
王放一点不愧疚:“阿姊,你要是想看戏,待会儿我带你爬树看,包你看得清楚。”
她只好笑着点头。其实她也不太喜欢挤在人群里。就算有胖婶护着,也要留意裙子留意鞋,还得护着胸前。万一有那没规矩的乱伸手,她连骂都不知道该骂谁。
身后是一小片桑林,远远看,依旧是枯枝一片,然而树梢枝桠间,深黄的嫩芽已经开始冒头。
桑林中也有不少聚众游戏的百姓,甚至藏着几对青年男女,谈笑嬉戏,欢声不绝。
忽而一串笑声由远而近,一对男女相互追逐,那女郎不时回头而嘻。忽然撞到近前,踩了王放的脚。那女郎咯咯一笑,一声“对不住”,顷刻间又跑远了。
罗敷不满地看那女郎一眼。也十五六岁了。幼稚。
王放远望那女郎的背影,靠着一株桑树,掸掸鞋子,触景生情,吟道:“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他声音清脆好听,一字一字吐得清明,如同熟透的橡果儿落在青岩石上,活泼而带韵律。一只小雀忽然跳过来,啄他的鞋面。
罗敷虚心请教:“是《诗经》里的诗歌吗?什么意思?”
他笑生两靥,低头扫视她的浅缃色裙摆,妙手绣的兰草纹,仿佛遇风而飘,见空而舞。
这才慢吞吞答:“这是《鄘风》中的一首,讲的是……我在桑林里约见一位美貌阿姊,她邀我于家中相会,良宵过后,送我到淇水之旁。”
罗敷脸热,啐一口:“瞎编。”
小雀儿惊走。王放早料到这两个字,笑道:“冤枉!”
折根树枝,一字一字划在土上,给她讲:何为“期我乎桑中”,何为“要我乎上宫”……讲得罗敷掩口而笑。古人也这么不正经!
王放敛容正色,说道:“《周礼》有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春社这一天,官令男女出门聚会,相识相伴,即便私奔,也不犯法。”
说着,遥望远方,无尽向往。
他的脸,正面看时轮廓偏柔和,侧颜却转折分明,如水墨线条勾勒。
罗敷忽然发现,比起去年初识,他的眉间已去了七分的青涩,声音也略低沉了些。虽然说出的话仍是不着边际,但却让人觉得,他心间有杆分明的秤,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半点也不迷糊。
罗敷无端有些心神不定,笑道:“古人是古人,现在是现在。今日风俗不一样啦。”
王放捡一根狗尾巴草,一边薅上头的绒毛,一边落寞前行,叹息:“可惜我长这么大,古人之书读了不少,好容易过个节日,想要沐浴一下上古遗风,没人肯陪我。”
罗敷轻轻咬唇,耳尖发热。觉得有些头晕,许是方才饮的那碗水酒。
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但……
他以为这是过家家的吗?看人家玩得高兴,自己心痒痒了?
几步追上,还是打算跟他讲道理:“你看我的身份……”
他捂耳朵不听,“胖婶在看戏。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你就是不愿意。你不喜欢我。”
话里话外透着哀怨,又带三分耍赖。
罗敷无奈:“那你要怎样嘛?”
他回头,充满希望地朝她眨巴眼,眉骨染出淡淡的红。
“就陪我一小会儿。玩到——”
指指远处的社戏台,“玩到戏散为止。”
罗敷想了一小会儿,抿嘴笑:“不行。胖婶找不到我们,会着急。”
“那就等这一场演完。”
她垂眸,不说话,心里其实纠结。
王放不敢说话,低头瞄她一双水目,不知她心里在盘算什么。轻轻叫一声:“阿姊?”
没听她答。再戳戳她手背,没反应。他得陇望蜀,悄悄攥她左手小拇指。
罗敷没察觉。心头杂念纷扰,似是跟他商量,似是自语:“不行。我也要看戏。至少要看后半场……”
王放轻轻捏她指节,柔若无骨,如抚珠玉。
罗敷以为他还要讨价还价。正等着,突然手臂一紧,被他拉着跑起来,她惊叫一声。
王放开心大笑:“一言为定!陪我去水边采杜若!”
作者有话要说:“萧鼓追随春社近”,春天来咯~撒点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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