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芜菁眼泪再也忍不住,泪眼模糊中,两人相识以来,一幕幕一桩桩的画面次第闪过。想及他对自己一番深情,终是不能自已,颤巍巍的伸出玉手,轻轻抚上那张俊逸的面颊。
玉指轻沾,恍如捧着绝世的瓷器,生恐稍一用力,便会损坏一般。
便是这个男人,伴她千山万水而来,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为她挡住一切险厄。便是今日最危险之时,她虽存了玉碎之心,其实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种感觉,终会有个人会来保护她,照顾她。
他虽没踏着什么七彩祥云,虽然没穿着什么金盔金甲,便那么简简单单而来,义无反顾而来,用自己的身躯、自己的性命,悍勇杀入。
那每一次迸现的血花,每一道绽开的伤痕,那一刻,比之七彩祥云,金盔金甲不知绚丽几千百倍。当看着他那凄厉绝望的眼神,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搏杀,那一刻,芜菁知道,自己真的沦陷了,再也挣不脱,爬不出,抖不开了。
“你……还疼吗?流了好多血……”颤颤的语音轻泄,泪珠如清晨花瓣上的晨露,滚落不绝,撒在前襟,浸湿一片,碎成一蓬星散。
“咦,菁姊是神仙吗?原本是疼的,你这手一摸怎么就突然不疼了呢?古怪,太也古怪,我好好看看先。”
岳大官人一脸的邪笑,一只手攫住那只柔白,只觉滑腻无骨,似麝如兰。
没再像以前那般躲闪,只痴痴的任这个男人握着,她从他眸子里看到了心疼,看到了怜惜。她知道,他这是疼惜于她的哀伤,故意用这种方式分散她的哀伤。
他便总是这样,总是先想到对方,从不肯先珍惜自己。哪怕他仍在流着血,却也要笑着都她开心。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她任他握着,泪水不绝,凄婉的说道。
岳陵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澄澈起来。
“值得吗?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用值得还是不值得去衡量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喜欢看你的笑容,那里面有着最美的风景。我没去想那风景是不是为我而在,我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让那风景就此长存,已成了我此生追求的永恒。我记下了你的每一次笑容,每一次都铭刻在灵魂之骨,然后珍藏起来。岁月抹不去,任凭世间风吹雨打,也不能洗褪半分颜色。即便跨越了轮回,也终成我无尽的宿命。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世间存活多久,但我知道,那份铭刻,便永生永世都再也不会消失,哪怕直到百年千年,仍如初见时的那一霎感动。”
他轻轻的说着,云淡风轻,就像在说着我刚刚喝下一杯水般随意。
“嘤——”
陆芜菁失声哭了出来,向前紧紧抱住这个男人。“你是傻子,你是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不要这样对我。”
两手轻轻的捧起那张雨打芭蕉似的娇靥,定定的看着,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早已经傻了,就在前世的的那一刻回眸,我便已经傻了。那一刻,璀璨如夏花,让我傻过了几世轮回,直到现在。天缘好大的,菁姊,你还要躲吗?你可知道,你的每一次躲闪,都让我的心好痛好痛,你怎么忍心?你可知道,我不是痛你的冷漠,而是痛你眼底的悲伤啊。其实我都懂的,我懂的……”
陆芜菁大哭着,拼命的摇头,又再点头,忽又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的,我会害了你,会害了你啊。你不懂,不懂!你不懂我有多么想,我有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能,不能啊!”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岳陵悲忿的问着。
陆芜菁仰起头,苍白的面颊上,泪珠玉般的剔透,痴痴的看着他,似乎要将他就那么印入灵魂之中。
红绫般的唇,轻轻的点在他的唇畔,丁香温润。“不要问,求你不要问,我只要你知道,菁儿的心已经给了你。以后要怎样也由你,只是,却不能全部。哪怕菁儿也如你一般那么想,可是,不能,我不能害了你。”
言罢,她猛地使劲抱住他,随即,又咬牙推开,转身大哭着跑了出去。
房中,岳陵呆呆的坐着,唇畔,余香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