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对女孩说:“我出去几分钟,我男朋友来了,你让他在这等一下。”
然后,我几乎是小跑着到那个男装专卖店,以最快的速度买下那件衣服,待我回来时,赵锐脸上有点着急,问:“你去哪了,怎么也不等我?”
我有点得意的把装衣服的袋子举到他面前,他看一眼,脸上浮现欣喜而感动的笑容。
这件衣服,应该是我第一次郑重其事给他买的礼物。
而今天,他穿着前来,其用意,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唉,何必呢?
我心里默默的叹着。
到了操场,因为四处都是空旷的,风似乎更大了,带着浸骨的寒意,直往脖子里钻,好冷。
我有点后悔往这边走了。
或许,就应该去找个饭店,看能不能找到包厢,虽然两人坐在硕大的包厢里有点滑稽,但好过这样的冷风。
“我们去那边吧。”赵锐看到风这么大,指着操场上的主席台说,“那里应该能避风。”
我点点头,那高高在上的主席台,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两人走了上去,这是一个三面围墙、头上加顶的地方,虽然有风的呜呜声,但是没有风能吹进来。
我和赵锐面对面的站着,彼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空气里流动折着尴尬又不安的气氛。
良久,还是我先开口,不过,问的却是废话:“你请假了吗?”
“嗯。”
“最近学习紧张不?”
“还好。”
“什么时候放假?”
“年前。”
何止问的是废话,答的也是废话。
不过,几个一问一答的回合下来,连废话都找不到了。
于是再次陷入沉默。
久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我们会在沉默中结束这次突如其来的会面。
但终于没有。
赵锐主动开口了,说的却是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大概这几个字,要说出来并不容易,因此愈发紧地黏在喉咙那里,但还是被生生撕了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痛、压抑、嘶哑、愧悔。
我无意识的踢着地面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石子,尽量平静的说:“都过去了,我都忘记了。”
大概,是我这声“忘记”刺激了赵锐,他音量稍稍高了点重了点,叫了一声:“子秋。”
我抬头看他。
他眼里的痛楚没加任何掩饰:“子秋,就算是恨,是伤,是痛,你也忘记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忽然感觉很恐慌,这样痛苦着的赵锐,总让人觉得恐慌。就像一个气球,你看着它被吹得那么大,若还在继续吹,它很可能在下一秒爆裂的那种恐慌。
赵锐就是一个这样的气球,可我不敢做那个吹气球的人,因此,我小心翼翼的说:“没有,当然还记得。哦,我是说,我记得的不是后面那些不快,我记得的,是一开始你对我的好。”
“记得我的好吗?子秋,我也记得你对我的好,无法忘记。”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就像这件衣服,子秋,你还记得吗?”
“赵锐……”我很想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要有个新的开始。可看他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来。忘记两个字,写起来那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那么难。就好像蛇蜕皮,若没等到那个时间,硬生生蜕下,且别说那皮肉撕离的痛,会是怎样的痛?就算能忍下那样的痛,也未必能把那层皮撕下来。
我从不怀疑,赵锐对我的爱,会比我对穆子谦的少。而我,从高三那年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忘记,可到了现在,却依然还记得。虽然这种记忆,不像从前那样困扰我的身心,但那是因为我已经把希望放到了来生。而赵锐呢,他大概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不是没有忘记,是不愿忘记,不肯忘记,或许,每一天,他都把那份爱的记忆笼到胸口上,反反复复的回味着、思念着,所以,才会把自己,弄到今天这样形销骨立的境地。
他到底知不知道,往事已逝,无情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