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感谢的动作和语句,再次让我们意气风发。
我们四人,骑着快马,冲进了日碦则的老城区,围着老城区的轮廓,肆意的跑了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我们进城的时候,心情是极其“春风得意”的,可是跑了两步后,我们却又失意了起来,甚至心理难受了起来。
老实说,这次围城跑马,必须要做。
只有这样,天通海的声誉,才能重新回来。
只有这样,后藏区的藏民们,才知道……天通海,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保护神。
可我们越是风光的跑,嘎达梅珠的死,越是清晰的印到了我们的心里。
我们这是——失意的风光。
等欢迎我们的藏民散去,我们在扎什伦布寺对面的一栋老房子处,停了下来。
一下马,司徒艺琳扑到我的怀里,大哭了出来:我不想如此张扬的,可我不得不张扬,因为我的肩膀上,扛着天通海。
我知道,司徒艺琳是为我们借着“嘎达梅珠”的死,在日碦则城里风光而内疚。
我拍了拍司徒艺琳,说出了一句我行走南北好几年的心得,劝她:天通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们一群人坐在老房子的门口,抽着郁闷的烟。
从来不抽烟的司徒艺琳,也找我要了一根。
抽完烟,我让他们等我,我一个人去找阿旺。
问了几个老房子边上的居民,我找到了阿旺的家。
我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被敲开,走出了一位穿着藏服的老妈子。
老妈子弯腰,对我说:扎西德勒,请问你找谁?
“我找阿旺。”我对老妈子说。
“哦,哦,里面请。”老妈子把我让了进去。
我走进了房间里面,阿旺正坐在床上,仰头,对着天花板。
我喊了一声:阿旺。
“谁啊?”阿旺习惯性的扭头,一双没有了神采的眼睛,望着我。
我笑着对阿旺说:嘎达梅珠让我来找你的。
“哦,哦,快坐,快坐。”阿旺胡乱的挥着手。
我问阿旺:你知道嘎达梅珠去哪儿了吗?
“知道,我女人昨天晚上说她要回上海赚钱了,昨天晚上她好舍不得我呢,哭了半夜,唉,我也舍不得她,不过没必要这么伤心,我每过几天都要给她写信的嘛。”阿旺并不知道,嘎达梅珠这一去,和他阴阳两隔。
阿旺不停的跟我夸奖嘎达梅珠:梅珠是个好女人,特别会照顾人,他这次走了,还花钱给我雇了一位老婆婆照顾我,这老婆婆做的饭可香了,待会你要坐下来尝尝哈。
我对阿旺笑了笑,说:阿旺啊,待会我给你煮一碗汤。
“哎呀,是不是牛眼羮唉?别煮了,别煮了,这牛眼羮其实我吃不惯的,但这几天,梅珠老是让我吃,我又不忍心她失望,我就吃吧。”阿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我女人说,这牛眼羮吃几天,眼睛就会好,我肯定不信唉,那吃了能好吗?但我就不希望我老婆失望,再难吃也吃。
我笑笑,开始走到房间的角落里,煮人眼——嘎达梅珠的眼睛。
我从写字台的桌子里,找出了人眼羮的配料表,接着又顺藤摸瓜的翻出了所有的配料,放在了锅里,加水,同时在我装舍利的香包里,掏出了那对人眼,搁进了锅里,开始煮了起来。
我在煮人眼的时候,阿旺在一边不停的给我白话,他说:其实我真是对不起我媳妇,我媳妇养家可辛苦了,我啥事都不能做,本来就是个瘫子,现在眼睛也瞎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媳妇伤心的时候,我就给她唱歌。
“什么歌?”我问阿旺。
阿旺像模像样的唱了起来: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知道不,昨天我还跟我媳妇约好了……她去上海,我们改成一个星期打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把我这个星期想得最好的诗,念给她听,然后她给我写上,攒多了,我就能出一本诗集了,出了诗集,就有稿费了,我就能成为我老婆心目中的那个人……那个真正的诗人。
“不用成为了,你已经是你老婆心目中那个最好的男人。”我煮着牛眼羮,眼睛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因为过烫的水蒸气。
“等我赚钱了,我就能名利双收了,我会成为我老婆的骄傲的,让她可以跟所有的邻居炫耀,炫耀我是一个有成就的人了……。”阿旺笑了笑,说:我好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能接到我老婆的电话了。
我摇了摇头,对阿旺说:阿旺……你可能以后都接不到……梅珠的电话了。
“为什么?”阿旺突然神情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