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察觉地颤了一下。他顾不得揣摩自己懊恼的心思,话已先于念头冲口而出:
“眼下局面已在控制之中,通知七弟速回谷里。”
“原来玉祁山的下一步,是回灵渺峰么。”蒙本作为和曲瀚殇、白春一样的第三个知情人,却不清楚这一点。
“玉祁山上曾修有军用的运粮坡道,顺着积雪覆盖的道路滑下来,就能绕回连城。我安排了人接应他们回谷。”
“有七弟在,公主一定平安无事。我这就通知他回去。”
“先不要告诉他实情。”
“我明白。”
之所以有意压抑水辞的感情,令他疏远和婵儿的关系,就是担心有一天婵儿性命攸关时,水辞沉郁不能自拔。可如今为她焦心牵挂的,竟多了一个人。
另一边,夜都知名的大夫在尤府进进出出,面对狄虬的伤势,几个人却都束手无策。
“义父和黄更还未分胜负,抽不开身。我进宫求皇上派御医来为你诊治。”柒蕊在狄虬床榻边俯身说道。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狄虬握住柒蕊的手,阻止了她离开。
“我们成婚还没有一年,你就要抛下我么?”独立如柒蕊,面对这样的情景也不禁湿了眼眶。
“这一世能和你结为夫妻,是我的福气。”狄虬喘息一下,说道,“有件事,我以为永远不会让你知道,可生死之际,才发觉,这是我心中的愧疚,更是你的遗憾……可以请你原谅我吗?”
“你慢慢说,不要急。我原谅你,什么事都不怪你。”
“是你父亲……和江颜汲的事。”
“义父说,当年为争夺权势,江颜汲被我爹暗杀,但我爹也伤重而亡。义父怜惜我和弟弟无辜,便保存了这个秘密没有道破,直至如今江若雪都不知道这一点。”
“你因为义父保守着这个秘密,且为了保护弟弟,才会听从义父差遣,对他敬畏有加。”
“是。”
“但事实上,江颜汲并非你父亲所杀,他是死于谣湖派掌门君雳之手。”
“那我爹为何会被江颜汲所伤?”
“你父亲不是江颜汲打伤的……当年,皇上还是大皇子的时候,有意拉拢你父亲的势力为己用,而你父亲不甘心为之操控。义父为了替主分忧,便借江颜汲被杀之事……设计圈套,除掉了你父亲……”
“所以之后的事情……都是他假意庇护我,骗取我的信任?”柒蕊心中震惊莫名。
“只有掌控了你,义父才能接手你父亲留下的人和事。”
“他才是我的杀父仇人……那么你呢,你在这里边扮演了什么角色?”柒蕊蓦然抽出自己的手,凝视狄虬问道。
“当年我陪江颜汲灭了谣湖派,他的死讯是我带回来的,回夜都后太过疲惫,我就睡了一整天。醒来……才听闻你父亲被害的消息。”
“可是你后来了解了实情。”
“在江若雪有了留凤楼之后,义父为了让我把控和‘流’的关系,便把这件事告知了我。”
“原来……原来这许多年,只是一场笑话。既然如此,你何必在这个时候揭穿真相?”
“人之将死……我们大婚之后,我知道了柒鸿的事,你为了保护他,在他小时候离开了他,他不明白你的用心,反而怨恨着你。我……想还你自由,弥补你对弟弟的亏欠……姐弟早日团聚。”
“你该了解我,以我的个性,我和那个人再没有任何情分,我会杀了他!”
“你听,这攻城的声音……韬皇、略皇父子窃居的江山,寿数已尽了。义父一生树敌无数,即使你不出手,单一个曲瀚殇就不会放过他……蕊儿,去找柒鸿吧。我相信你会有……好的生活……”狄虬说话间,又咳出一大口血。
“你……”柒蕊面对狄虬,心情复杂不已。
“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可以走得心安一点……”
柒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背转过身说道:
“我这就打开城门,放连涩谷的人入城,那个人的生死就交由天定。我和鸿儿错过了太多,我会和他说明一切,好好照顾他。这一世,我和你恩怨两清,来生也不必相见了。”
“……好。”狄虬低声回应道。
“我走了。”柒蕊话音落下,人已走远。
“再见,不见……”
屋内,狄虬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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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咽气离开人世的,还有玉石俱焚、重伤而亡的廖威和尤幻。橘焰山庄与星坛的仇恨转眼间愈加激化。
消息传开,置身星坛门人围困中的曲月淮和元千,顿时成为了众人泄恨的靶子。情势紧急,元千不得已扔出一枚烟雾弹,掩护自己和曲月淮往人少的方位撤离。
“这东西我在嘉露那儿见过,随着公冶家流入湳国的。你和公冶家也有交情?”曲月淮随口问道。
“这是德皇所赠之物。那才是我真实的出身。”元千直视曲月淮,亮明了身份,“瞒了你多年,今日不知能否安全脱身,若事后你想找我算账,随时奉陪。”
曲月淮神情微动,看着元千的眼神中虽有惊讶之意,却无怀疑之色。他一面环顾周遭寒光凛冽的刀枪利刃,一面说道:
“你欠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但你仍然有我全部的信赖。”
“那就让咱们两兄弟战个痛快。”元千说着侧过身,和曲月淮默契地形成背对背之势,而后冷冷环视众人,杀机随之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