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道:“我都说了,何必这么生分。”她目光流转,秋波湛然妖娆,娇媚得实在很放肆,“对了,你喜不喜欢听箫声?我为你奏一曲?”
皇甫云来一向雅擅月箫,他技艺虽绝,却从未给她带来过什么好的记忆。皇甫思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是。
斯夭竖箫而吹,优柔清丽的音色如流水般淌落而出,潺潺湲湲,缱缱绻绻,竟是一首缠绵婉转的幽怨相思曲。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
词是幽怨词,曲是相思曲,此际只有箫声,而无红牙拍板笑语艳词,倒是少了浮浮靡靡轻轻曼曼,更像是绮宴上镂花扇底的香风,杏花疏影里的丝竹。
箫声越发悠扬,如珠碎玉,又像蜿蜒的小溪淙淙流过,复而变得轻柔细碎,仿佛是越来越小的雨势,逐渐平缓,慢慢低语。一曲罢了,斯夭放下月箫。
皇甫思凝拊掌。
斯夭舔了一舔唇,轻佻道:“何如?我吹箫可是很好。”
皇甫思凝颔首,由衷道:“斯使令果然高才,这一曲真好听。”
很简单的字句,很诚挚,没有一丝敷衍或谄媚。
斯夭道:“既然好听,要不要和我学一曲?你若是学得好了,我可以把这箫送给你。”
这般天生艳骨,媚态横生吹灰不费,语气很轻慢,甚至于带了一点妩媚的挑衅。若是寻常人等听了这番话,不外乎自觉受辱,激愤恼怒,又或春情萌发,心思异动——
但都不是她。
皇甫思凝微微一笑,晨露新聚,清雅秀丽,道:“多谢斯使令美意,我生性愚钝,恐怕不适合向你学习。”
她的眸子笔直地凝视着她。真质腾精,孤光盈手,贞非受采,明不容垢。不关红尘风月,不染分毫污垢。
斯夭盯了皇甫思凝片刻,忽然勾了勾她的下颔,轻声道:“怎么办,我真的后悔了……”
车外一阵清越声响起,宛若绵绵春雨搅乱一池春水,悠远绵长。
皇甫思凝猝然回首。
肌肤相触的温暖不过一霎。斯夭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才慢慢收了回去。
那不是箫声,也不是笛声,是一种皇甫思凝闻所未闻的声音,不知是发自什么样古怪的乐器。清寂而单薄,如莺啭鹃啼,空谷幽蝉,但调子却堪称粗粝,不见风雨也不见风月。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离亭树色映长征,渺渺烟波送去程。
那个声音并不大,细而森,但此刻仿佛万籁俱寂,什么样的声音也盖不住它,总有一线清冽袅然透出。仿佛一泓澄澈的水色,幻化为无数吉光片羽,离合万千,时光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又消下去。在彼岸,又在此岸。
皇甫思凝再也忍不住,掀开车幔。
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倚靠在车辕之畔,侧着身子,可以依稀看到手里持着一枚薄而窄的黄色叶片。
那清寂之音居然就是从那叶下发出。
皇甫思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凤春山微阖着双目,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注目。烟雨细细蒙蒙中,她的袄衣已经留下淡淡水迹,暗痕泅生,唯独唇边的那一点恬静的金黄,竟显得异样温存淡然,别有一种雅致自若。
若非皇甫思凝亲眼目睹,实在难以想象,如此粗糙简陋的叶片竟能吹出这般优美动听的声音,更罔论这吹奏之人还是凤春山。小小的叶子,居然仿佛是狼烟烽火后的苍凉羌笛,承载着长河落日的万里长风,乱山遮隔的金戈铁马。可她一个人孤落地伫立在那里,又像是日夜一孤舟的沧浪叟,不自道乡里,无人知姓名,声声萧疏,尽是绝响。
秋与夏,枯与荣,天与地,都在这一曲沧浪里,非清非浊,涨漫千万里,天高不可问。
叶声蓦地一收。凤春山未转身,只斜乜了过来,忽然一笑。
她本就玉骨冰肌,挥云揭雪,此时眉梢眼睫都沾了一点雨露,这一笑便如冰消雪融,奇花初胎,当世艳极无双,美得教人昏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投雷撒花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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