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思凝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凤春山。
注视着那张曾于耳鬓厮磨缠绵之际,亲吻过千百次的唇,一开一合。
凤春山微微一笑。
一如初见,怯而轻。
只因这一眼,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忘得掉。
“我是凤竹。”
“我永远都是你的。”
皇甫思凝的身体微微颤抖——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她看得见,听得到,还能隐约感知疼痛,还能清晰目睹这荒诞冷酷的一切,却如同泥塑的偶像,一言不发,动弹不得。
她都和凤春山说过些什么?
——我不恨你,我不后悔,我只想忘了你。
都不似你。
惊魂破梦,助恨添愁,彻夜连宵。
——霜儿,你不要我了么?
整个心脏都被捏在手里,鲜血慢慢地蚀进每一寸掌纹。
——我不要你了。
血玉蚕慢慢侵蚀着皇甫思凝,清明不再,甚至连眨眼流泪也不能。脖颈和手腕的痛楚皆已不复存在。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那些过往字句支离破碎,甚至想起了许多毫不相关的平凡琐事。她们交颈而眠,拥抱彼此,便仿佛拥抱了这一生所有美好纯净,不必在乎门外风雨倾盆,落花多少。现世安稳,无忧亦无惧。
终究是一场阑珊黄粱。
凤春山微一躬身,拾起了地上的长剑。
一声凤吟,剑已然半出鞘。
殷晗红鱼警觉地盯着凤春山的一举一动,冷冷道:“凤春山,这是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凤春山道:“你以为我想鱼死网破?”她摆首,神情淡然,“不,我不敢冒险。”
殷晗红鱼瞥了一眼已经僵若木偶的皇甫思凝,冷笑道:“你不敢就好。”
凤春山轻抚过半封的锋刃,道:“这是我少年时第一次参加承乾讲武,得魁御赐之物,其名‘浮云’,取义‘玉锋堪截云’,为殿上舞用。”
殷晗红鱼嘲讽道:“原来是你们儊月狗皇帝随便赏下来的装饰品,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凤春山点了点头,道:“两军交锋之际,剑确实不太顺手。我佩此剑十年,从未使之染血。朝嫌剑花净,暮嫌剑光冷。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她略一举剑,剑光如雪,如月华,如冰凛冽,寒彻肺腑,撼人心神——
剑锋第一次指向,不是他人,而是自身。
凤春山道:“如你所愿,我死,她生。”
她一用力,剑锋猛地刺入左边胸膛,鲜血狂涌而出。
天崩地陷。
皇甫思凝只觉脚下有一道裂缝,通向人间地狱的罅隙,毁灭一切,吞噬一切。她眼睁睁看着凤春山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随即软软坠跌,像是一朵凋零的花,乱红无主,刺目的颜色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尽数归于深渊。
无法动哪怕一根指头。
无法嚎啕大哭,无法声嘶力竭。
无法伸出双臂,扑过去保护她亲吻她。
甚至无法闭上眼,不去注视这曲终人散的一刻。
凤春山的呼吸越来越轻,殷晗红鱼的眼睛越睁越大,激动得微微发抖,连连跺脚道:“公主!公主!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凤春山的最后一丝气息也终于断绝。原本依附在她身体里的七宝如意虫感知到了宿主的死亡,纷纷蠕动游离,在她血肉模糊的肌肤下狂乱地流窜,显出一道道青黑色的脉络,看去十分可怖。
殷晗红鱼双目饱蘸赤红的颜色,是得偿所愿的狂喜。她情不自禁地放开了擒制皇甫思凝,脚踏着满地鲜血,一步步靠近地上的尸体。
“公主,我……我终于做到了!那个杀害你的狗贼,终于——”
就在殷晗红鱼俯身查看的那一刹,原本气绝的凤春山蓦然睁眼,抬起了左手。
薄如蝉翼的一道光,电光火石般掠过殷晗红鱼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碧玉蚕丝最早被提及见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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