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盖主是所有帝王都忌讳的事情,如同已经逝世的曹吉祥,曾经有过但功劳绝对不少。
生与死,不过是帝王的一念之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怕朱见深此时很信任汪延,但哪位权臣曾经不是深获帝王宠幸信任?
若是不加以注意,恐怕,下一个如同曹吉祥下场的人,便是他。
何况,汪延答应了傅明娴要救傅明元,无缘故无,他太过偏袒,反而会弄巧成拙,惹的皇上不满。
到时候,就未必是石亨居功自傲,野心勃勃,要换成他汪延被怀疑了。
话,无论明示还是暗示,总是要从朱见深的口中说出更加具有说服力。
果然,听了汪延的回答,朱见深很满意,唇角带着微笑的点着头,“忍。”
忍了这么多年,他能忍到将曹吉祥拔除,又如何不能忍到废了石亨?
“不只是要忍,还要推波助澜的忍。”
朱见深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刑部大牢中那些学子交由你处置,至于石亨,忠国公的确是个闲置,提督也未有可谋……”
朱见深突然拿起手中朱砂笔重重的落在宣纸之上,“既然他初为官之时,便是子承父业宽河卫指挥佥事的官职,那就提升为正二品都督佥事吧。”
阴鸷的目光消失,目光中露出几分清澈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决定并非是这位年少皇帝所决策,他还是那般阳光明朗,对于管理江山,甚至会听从朝中资历深厚大臣的那位不谙世事的少年。
汪延拱手,“微臣知晓,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朱见深不但是要忍着石亨的所作所为,还趁机提拔石亨的官职,让他更进一步体验什么叫权力。
站得越高,享受的权力越高,纰漏也会越来越多。
朱见深之所以忍着,是等待着对石亨忍无可忍的那一天,到时候,条条大罪数立,石亨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一下子可以拔除的干净。
站的越高,往往也会摔的更狠。
汪延拱手告退,殿外王福依旧笑盈盈的在等候,见汪延出来,躬身行了个礼,“汪督主慢走。”
李生目光瞥着汪延,却是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总觉得王福的态度改变的不正常。
无事献献殷勤,非奸即盗。
“督主……”
出了宫门,汪延正打算朝着刑部牢房奔去,不曾想却是被李生给叫住了。
“怎么?”汪延顿住脚步,看着李生那般纠结的表情,“出了什么事情?”
“方才在您入宫的时候,西厂……西厂府邸有人送了这东西来。”李生有些忐忑,送这东西的人,并未表露身份,而且做的竟然让西厂暗位也毫无察觉,他害怕事关机密也没敢打开,而是直接拿到了汪延的面前,“督主,您先看看?”
汪延沉眸疑惑的将李生手中的卷宗打开,拧眉凝视了好一会儿,表情跟着目光的移动而变化,良久,终是都看了个遍,本以为汪延会直接发怒,谁知他竟然直接将这卷轴交到了李生的手中,唇角更是扬起一抹微笑。
“无碍。”
无碍?
李生试探着看着汪延脸上的表情,真是奇怪,督主不但没有半分的不高兴,反而,那笑容更是带着几分兴趣,难不成……是督主已经猜出来送东西的人是谁了吗?
汪延素日没有什么好友,沈大人家的三少爷也被贬从军,况且若是沈瑜送信,大可不必这般躲躲藏藏的,还能有谁?
“你看看吧。”
似乎知道李生心中的疑惑,汪延继续开口说道。
李生点头,随即惊讶出声,“督主……这是……?”
这到底是谁!竟然会这般清楚督主的情况,还能知道督主所求,丝毫不差的给送了过来。
是敌是友,躲在暗处总是能让人没有来的觉得恐慌。
汪延抬头,看着紫禁城外的天空,此时已将近黄昏,厚厚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虚,迸射出一条条绛色彩霞,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磷光。
很久没有这样红霞满天的好日子了,好像……当年……他在血泊中挣扎,亲眼看着亲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汪延唇角的轻笑渐渐变成苦笑。
明知道仇人身在何处,他不但不能亲手报仇,反而还要护着对方处处周全。
若是祖父尚且在世的时候又会是如何选择?
汪延很少想起家人,其实他是有些忘记了。
只是记得那一片血红,染红了天,更染红了他的双眼。
入宫时间太久了。
久到转眼他已快步入而立之年,久到他就快忘记自己究竟姓甚名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