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法,只是冒了个头,就被苦涩淹没。出身不能选择,正因为他是大越的南平王,有地位和权势,才能护她平安,不但如此,还要守护她的家人,因为,她在乎。
平民百姓,日子平淡如水,柴米油盐酱醋茶,他怎么忍心让她受苦?
莫颜捂嘴轻笑,接触的日子久了,她发现皇叔大人也不是那么的淡漠,偶尔也会说几个冷笑话,逗她开心。
为了加紧行程,秦三达抄小路,在村路上行走,比较颠簸,莫颜伏在万俟玉翎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
午时正,正好达到了启明县,莫颜是被知府尚大人派来帮忙,县令不敢怠慢,让手下的人招待,并且在酒楼摆了一桌。
一个小仵作,当然没本事让县令接待,能有此安排,是看在尚知府的颜面上。
“祝仵作,县令大人派我来给你做个引导,这个案子比较复杂。”
被派来接待的是一个捕快,约莫有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姓何,平时总挎着一把大刀,所以百姓们给他起了个外号,“何大刀”。
何大刀简单地阐述案情。
在启明县有两大商家,提起来,地皮也要抖三抖,一个是魏家,一个是吴家。
这两家本来没有什么交集。
吴家祖上就小有田产,一直没有败家的子孙,所以财富越来越多,县上很多老字号的铺子,都是吴家的,可以说,占据启明县半壁江山。
另一个发达的人,魏家,族里有一个出息的,做了将领,后来慢慢带着魏家族发展起来,因为其背景,县令大人给魏家面子,轻易不敢得罪。
这个魏家所靠之人,就是魏国栋将领。
事有巧合,竟然能接手这个案子,莫颜感到新奇,她点点头,让何大刀继续说下去。
吴家和魏家在生意上,井水不犯河水,吴家主要经营酒楼等吃食一类的铺子,而魏家有两家大的银楼,和一家绸缎庄。
两家彼此都想做启明县的老大,互相看着不顺眼,却也没有大纠纷。
后来不知怎的,吴家的大少爷娶了魏家族的一位小姐。
二人成亲之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有二人在其中斡旋,两家的矛盾稍有缓和。
问题出现在魏家女身上。今年三月,魏家小姐有了身孕,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暴毙,找不到因由。
衙门的仵作去验尸,并无可疑之处,吴家匆匆下葬。
魏家人伤心,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认为是魏小姐命不好,没有往旁的地方寻思。
谁知道没过多久,吴家少爷就娶了县丞之女,并且很是猖狂,这点让魏家起了疑心。
启明县早有风声,传言县丞之女爱慕吴家少爷,非吴家少爷不嫁。
当时吴家少爷已经有了魏氏作为正室,怎么也不可能迎娶她做正妻。
魏家的人到县丞府上去闹,谁知对方说话非常不客气,讽刺魏家小姐福薄,还往他们心口扎刀子,说自家女儿定然会生下白胖胖的小子,给吴家延续香火。
魏国栋很少回家,非常低调,县丞以为魏国栋可能是得罪了皇上而被发配西北,魏家身后没有靠山,虚张声势,他八品县丞,好歹也是父母官,还怕一个失势的平头百姓?
魏家族长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他是个有魄力之人,带着族中的小伙子挖了魏氏的坟墓,打开棺材,结果所有人都震惊了!尸体已经*,可是,表皮竟然是黑色的!这明显是中毒而死的症状!
魏家人当即到县衙门口击鼓喊冤,衙门的仵作验尸之后,发现身体这毒素来得蹊跷,而吴家一直认定是人死之后,棺材里有毒素才造成这样的结果,毕竟当初并不是毒发而亡,为此,衙门还备有卷宗。
两家吵吵闹闹,彼此纠缠不清,中间夹着个县丞,让县令非常难做,他没少收魏家送的礼,觉得若是不闻不问,良心上过意不去,这才厚着脸皮,派人去明州,请顶头上司尚知府处理此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家人吵闹不休,下人们在街头巷尾遇见,还要彼此互殴,百姓们可算是满足了八卦心理,看了个大热闹。
背地里,人们议论纷纷,魏家小姐身体康健,为何在有了身孕之后突然暴毙,是过于巧合,还是其中藏着猫腻?
莫颜听后,深思片刻,如果没有猜错,这是一出典型的凶杀案,而凶手正是用了某种手段,才让尸体在下葬之前,看起来一切正常。
尸体就在原地,并不会跑,莫颜没有着急验尸,而是让万俟玉翎和秦三达陪着,三人一起到魏家了解情况。
魏家祖辈都在乡下的村里子,自从发达之后,在县城添了一座五进的大宅院,有很多读书的族人搬到城中居住,还有一部分人在乡下守着祖宅。
魏家的宅院很宽阔,庭院内假山流水,布局合理,在其中的第一进院子,便是魏家族学。
老族长在第一进的书房中接待三人,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头发斑白,见三人进门,他把视线放在莫颜身上,明州城出来个厉害的女仵作,他消息灵通,听人提起过。
老族长精神矍铄,强忍着悲痛,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和何大刀所言一般无二。
“祝仵作是个聪明人,想必不会听市井中的流言,有自己的判断,若是能替我魏氏女昭雪,老夫必有重谢!”
老族长话中有话,弦外之音,魏家并不像市井中流传的那般,没有靠山,这是间接表明,魏国栋一直很受重用。
“老族长尽管放心,这是我们身为仵作的职责,为死者说话,还死者一个公道。”
莫颜场面话说得顺溜,仿佛那吴公子就是个下作的杀人凶手,而她就是老天派来拯救魏氏的人。
老族长也觉得凶手就是狠毒的白眼狼吴家少爷,所以对莫颜的态度相当满意,并且开口许诺,只要能为魏氏讨回公道,把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送入牢狱,他愿意用五百两银子作为酬谢。
五百两,对莫颜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一个俸禄只有二两银子的仵作,那是一笔横财!莫颜忙不迭地道谢,顺便在魏家混了一顿饭。
秦三达绷着一张脸,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三人进门之时,魏家人明显是不欢迎的姿态,似乎他们和吴家是一伙儿,就差赶人出门。
结果,莫颜义正言辞地几句话,忽悠得老族长十分欣慰,又是茶饼,又是酒水,还留着众人吃饭,走之前,又送了好些礼品。
莫颜很自然地接受,如果说她推辞不收,要么就是没能力,要么就是心虚,目前她必须和魏家人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
回程的路上,秦三达手里拿着两封信,上面的字迹潦草,龙飞凤舞,万俟玉翎认得,是魏国栋的笔体。
书信的内容平常,都是一些问候之语,很少提自己所处的环境。其中有一封信是近期的,提到魏氏一案,并且说要回来过端午。
“真有你的!”
莫颜对着秦三达竖起大拇指,老族长接待她之时,秦三达一直在门口处等候,只有吃饭时才出现,这么短的工夫,背着人去偷取书信,实在不简单。
“比不得莫小姐。”
只有三人在,说话没有忌讳。
秦三达很疑惑,从前手里有京都的调查资料,这位草包美人莫颜和调查完全不符合,不但能治疗活人还可剖死人验尸,有如此本事,也难怪入了主上的眼。
万俟玉翎摇摇头,自家的未婚妻喜欢说场面话这一点,是不会改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有他宠着,即使随便答应了点什么,还真有人大胆的上门讨要不成?
三人刚从魏家出门,过了一个路口转角,吴家人蜂拥而上,瞬间包围三人。
“这位是祝仵作吧?”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面相刻薄,撇撇嘴,似乎对接人的差事很不满意。
一个长相不怎么样和死人打交道的仵作,真是晦气,也怪自家少夫人,非要把人往府上领,说什么不能亏待。
“你是?”
婆子眼底满是轻视之色,狗眼看人低,莫颜懒得和她废话,所以相当不客气,“没事不要在这里挡路。”
“你……”
婆子没想到竟然被小小的仵作轻视,她可是县丞千金的身边人,平时帮着打理吴家的后院,强横习惯了,对着身后的家丁们道,“来人,带走,带到吴家去!”
魏家人怕吴家中间刁难,收买仵作,一直派人后面远远地跟着,莫颜三人知情,因此没有动作。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绑人?你以为启明县都是你家开的,是你家后院?”
察觉到魏家人的脚步,莫颜不依不饶,对着婆子吵吵嚷嚷,从袖兜里取出一把尖刀晃了晃,“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干……干什么的?你还想行凶不成?”
婆子看到刀,哆嗦了一下,她仗着人多势众,没有退却,“祝二妮,你一个小小的仵作……”
“对啊,我是仵作,所以呢,这是专门来剖死人的……”
莫颜把玩着尖刀,面带微笑,吓得婆子后退两步,脸色铁青。莫颜却不想放过她,眼中带着诡异的光彩,小声道,“我还未曾试验过*解剖……”
“啊啊啊!”
婆子受不得刺激,大叫几声,白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莫颜叉腰望天,心中思量,这人心理素质太差,吓唬几句,竟然就这么晕了!
如此一来,后赶到的魏家人对莫颜的印象更好。
老族长看天色晚了,回到衙门帮助安排的客栈,难免要被吴家人骚扰。
魏家五进院落,地方大,有很多客院,请求三人留宿。
莫颜顺势答应下来,一方面给秦三达机会,或许有收获,另外她也想细致地了解案情,看看背后有无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