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年,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吗,我好害怕......”
“做的时候你也害怕?”
冷不丁的,男人说了这么一句,冷腔冷调的,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裹了一层寒霜的凌冽。
洛璃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说我,我都说是他强迫我......”
“他没拿刀逼着你,怎么算强。”裴堇年捏了捏眉骨,“洛璃,适可而止吧。”
她完全懵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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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我说,你做戏也要做得像一点,别爽完了还利用别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装可怜。”
裴堇年心思是何其敏锐的人,尤其洛璃在他眼里,是有过前科的人,他最厌恶的,就是女人的心机,下午刚结束发布会,他正要往童熙那里赶,接到裴云深的电话,对方说得含糊其辞,甚至连威胁也用上了。
他是不想一条人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算在自己头上,才打算走这一遭,本就没打算用太多的时间,路上给徐东辰打了个电话,知道童熙还在接受治疗,他放下心,想着快速解决后便走。
所以他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看戏。
洛璃哭得更楚楚可怜了,丝毫也没有被戳穿了的自觉,她双手捂着被角,从床中心慢慢的往床沿挪去,像是很担心自己会走光似的,终于靠得近了些时,她伸出莹白的双手,抓住裴堇年的手臂。
一声没控制住的哭声泄了出来:“你别这样好不好......”
裴堇年轮廓分明的五官没有丝毫的表情,深邃的眼窝内一丁点的温情也寻不到。
这个模样的他,洛璃心里慌得不得了,紧了抓他手臂的手,“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留下来,陪陪我......”
......
市中心医院。
手术室赤红的灯亮了许久。
走廊暗沉的光线下,徐东辰和苏旖旎对立坐着,都是坐立不安的模样,眼睛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没有一点声息,无形中蔓延开的紧张感,让人浑身的毛孔都颤栗的打开。
徐东辰点了烟抽着,他比苏旖旎要稍显沉着一些,但棱角分明的五官上那抹沉肃冷峻得吓人,眉心间拧起的川字越拢越深。
苏旖旎已经急得不行了,坐不了一会就站起来,往手术室里探头,什么都看不到,但就是重复着那个动作,只要经过一个护士,不由分说的就揪住人家的手,暴躁的问:“已经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最开始护士还能耐心的劝着她,久而久之的,手术室外有个脾气差的女人这事就传开了,护士看见她也没了好脸色,敷衍的说两句后,甩开她的手就走了。
顺便提醒徐东辰这里不能抽烟。
徐东辰看到墙上却有禁烟表示,将烟捻灭在手指间,狠狠的碾碎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一身革履的西装上沾染着血迹,鼻尖似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当他在路边发现被撞得人事不省的童熙时,将她抱在手里,似乎轻得没有一点重量那般。
他沉敛的眉目阴郁,看了看浮躁的苏旖旎,皱着眉头道:“你是熙熙最好的朋友,把情绪稳一稳,别让她看见你这副样子,手术之后她还要睡一段时间,你现在下去吃点东西,待会再上来。”
苏旖旎哪里还吃得下,一颗心就像是摆在砧板上。
“我吃不下,不去。”
他皱眉更紧了,“今晚你在病房里守夜,女人和女人比较好说话,我在外面,而且我是男人,能撑得住,你不行。”
苏旖旎吞咽了一下,一时间情绪也稳不下来,她抵着眉心,恨声道:“熙熙都这样,裴堇年人在哪,平时表现得爱得要死,老婆孩子需要他的时候,他去哪了,而且,是什么车撞了熙熙,都已经报警了,警察也没一点消息传来,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对于裴堇年,徐东辰一句都没提,只是低声道:“肇事车辆应该是没有牌照的,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熙熙,要查的话,一时也查不出来,何况当时熙熙在的位置,恰好是监控的死角。”
那家医院,对后门的安保很松懈,平时也没有多少人经过,就把监控撤了。
苏旖旎听得心惊肉跳的,“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要撞死熙熙?”
徐东辰未置可否,这个可怕的设想,兴许就是事实。
等得焦急,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傍晚的霞光从透进走廊,铺了一地晕黄的惨白。
手术室的门打开,苏旖旎几乎是扑过去的,张口就问:“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沉重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徐东辰站出来,他尚且还能保持着理智,冷静的问:“大人有没有事?”
医生眉心似乎跳了一下,听他的语气,像是早就会预料到这种结果,叹了口气,用公式化的语气:“已经做了清宫手术,注意调养,养好的话不会影响再次受孕,这胎孩子本来就不稳,她有些贫血,另外,有轻微的脑震荡,左胳膊脱臼,另有多处擦伤,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别沾水,这几天就别洗澡了,有条件擦擦身体,麻药会持续四个小时,药性散了就会醒,多让她注意身体,调整心情。”
一席话下来,两人越听,心便越往下落,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苏旖旎终究是没忍住,呛咳着哭出了声。
车被推出来,童熙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纸人一般脆弱,唇色几乎没有了血色。
苏旖旎抹干净眼泪,抓住童熙的手,即便她没有知觉,也握得很紧很紧。
......
童熙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有个瓷白瓷白可爱的小娃娃,对着她笑,奶声奶气的喊妈妈,她跑过去要抱,娃娃突然哭了起来,嚎啕大哭的问着童熙,为什么不要他,他很痛,妈妈为什么不给呼呼。
童熙在原地踌躇了半响,娃娃跑开了,她去追,追了几步,却一脚踏入了白茫茫的雾气中,伸手也不见五指,一片白光过后,她脑仁剧烈的疼痛,抱着头蹲了下来。
她梦到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失声。
想要抓住什么,伸出手捞到的,却只有冰凉的空气。
童熙浑身狠颤了一下,幽幽醒了过来,猝然睁眼,天花板上刺目的白,晃得眼瞳闪过一阵白光,几乎失明,鼻端萦绕的消毒水味,刺激微弱的神经仿佛从脑子里一阵阵抽离。
四周的别安静,安静的能听见旁边仪器嘀嗒的声音,终于分辨出来,自己现在正身处医院。
昏迷之前的记忆潮水般归拢,那辆撞过来的车,和满眼的血色。
她在第一时间,摸向腹部,手臂却一阵钻骨的疼痛,抬起也吃力,不得已换了右手,摸向平坦得没有一丝动静的腹部。
孩子,她的孩子!
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巨大的恐惧感当头罩了下来,她双眸越睁越大,眼角无声的滑落泪水,浑身渐渐的开始发颤。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被子拱起了一团,手掌撩开了衣摆,贴在肚子上,一寸寸的挪移,然后按压,到最后,手指揪紧了皮肉,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为什么会这么平......
徐东辰面无表情的脸站在光影里,他身后的灯光挤进原本的黑暗空间,显得尤其的突兀,棱角分明的侧颜线条覆了半边阴影,丹凤眼内,血丝密布。
他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病床上隐忍着泪水,满目仓惶惊怕的女人,低弱的白色光线下,她双腿逐渐曲起,身子往旁边一滚,侧躺了下来,膝盖几乎抵在了心口,双腿无意识的蹬踹着,被子从肩膀上一点点滑落。
她瘦小的身躯,弯曲成了一团,紧抓着肚子的手在发着抖,而她脱臼的左手压在身下,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该是多么灭顶的悲伤,会连身体上的疼痛也忽略。
他沉默了许久,连续抽了半包烟后,嗓子里烟熏一般的沙哑,“熙熙,别难过了。”
童熙抬起头,水雾弥漫的双眸就那么盯着他,一双大眼睛,空洞,没有生气。
“孩子,没了是不是?”
她问,抑制不住嗓子眼里的哭腔,但问得却极其的平静。
徐东辰皱了眉头,不知怎的,这样的童熙,竟让他有些害怕。
“以后,还会有的......”
童熙覆在肚子上的手,蓦的抓紧,病服被手往上撑开,她腰部已经被抓出了多条血痕,手心里的皮肤似乎松松垮垮的,冷冰冰的,五指嵌着皮肉,指甲抠出了一条血痕。
徐东辰大步过来,抓开她的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大悲大恸,不能再受刺激了,孩子的确没了......以后会有的。”
他喉间竟有医生哽咽,生生的给压回去了。
童熙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寂静得可怕,给人已经一种便能决然赴死的冲动。
“熙熙。”
童熙死死的咬着下唇,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因为强忍着哭腔而浑身颤个不止,越来越哆嗦,徐东辰大惊,想要按住她,结果手刚碰到她的身体,童熙忽然激动起来,本该虚弱的人,身体里居然调动出了一股力气,恁是将他给推开了,然后又抖着手抓住。
“是那辆车,那辆车撞我的,我明明没有站进马路,我还隔得远,那辆车,那辆车故意的撞过来,有人要害我,要害我啊——”
她拇指掐着徐东辰的手背,其余四指掐着他的虎口,指甲里有干涸了的血迹,也有后来新覆上的,黑红的颜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像是一个疯子,一遍遍的重复着“有人要害我”这句话。
疯子......
徐东辰心头大动。
童熙疯过,但现在,绝对不能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