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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接过DNA鉴定报告,不过是几张薄薄的纸,他却感觉有千斤重。眼前浮现女孩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以及小心翼翼讨好他的神情。这一瞬间,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找妹妹不是做慈善,他不可能枉顾血缘关系,随随便便带个人回去,然后让真正的小六流落在外。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眸里已是一片绝决,他拆开密封袋,拿出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正楷小字,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最下面的鉴定结果上。
看到那一组数字,他蓦地眯起眼睛,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此刻,他分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加沉重了。
那个女孩不是小六,那么真正的小六在哪里?她为什么会有同心结琉璃穗子?她又是谁?
“朱卫,她不是小六。”沈存希长吁了口气,没有特别失望的感觉,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不相信小六会是这样子,会任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朱卫自责:“对不起,沈总,害您空欢喜一场。”
沈存希垂下手,偏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上飘过朵朵白云,像柔软的棉花一样,他摇了摇头,说:“找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每次得到的失望,没事,朱卫。”
“是,沈总,那这位怎么处理?”朱卫找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找到有同心结琉璃穗子,甚至年龄与失踪年龄都与六小姐一样的。
“帮她找到亲生父母,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去吧。另外,你暂时停一停找小六的事情,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找。”沈存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病房走去。
朱卫望着沈存希的背影,只恨自己没用。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六小姐的消息,他真是辜负了沈存希对他的期望。
沈存希走到病房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想了想,他将鉴定报告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推开门进去了,女孩抬头望着他,“哥,出什么事了吗?”
沈存希走到病床边坐下,拿起没有削完的水果继续削起来,他削完皮,将水果递了过去,看她欢喜的接过去就啃,他嗓子上像堵着一团棉花,他轻道:“小晴,三天前,我拿了你的头发做DNA鉴定,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的妹妹。”
啃了一口的水果从她掌心滚落,一直滚到了床下,在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印子,她神情破碎地盯着沈存希,“你说什么?”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沈存希抬头望着她,乌黑的凤眸里有着歉疚,“我交代朱卫继续寻找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会将你送回去。”
小晴没想到自己的梦这么快就醒了,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妹妹,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钱,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可是她却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假想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哥,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怎么又不是了?”
“是我的下属搞错了,我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沈存希知道希望落空的感觉有多难受,他感到很抱歉。
小晴捂着耳朵大哭起来,“不是,你就是我哥哥,我们就是兄妹,哥,你别不要我,我会乖乖听话,也不会再乱花你的钱,求你不要抛弃我。”
沈存希头疼,他捏了捏眉心,是他太轻率,还没有拿到鉴定报告就误认她为妹妹,他说:“小晴,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也会让下属协助你和那个男人离婚,今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未来。”
小晴不说话,只是哭,沈存希头疼万分,过了许久,小晴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抹掉眼泪,眼眶红红地望着沈存希,她说:“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沈存希轻叹一声,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小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有件事我想问你,你手里怎么会有同心结琉璃穗子?”
小晴惊慌的缩回手,不敢看沈存希的眼睛,她拂了拂头发,怯生生道:“我从小就带在身边,可能是因为不值钱,所以拐卖我的人贩子才没有拿去卖。我前段时间回去我第一任丈夫家,我前婆婆嫌我的东西晦气,将我的东西丢出来,然后才发现我有这么一个穗子。后来我被我现任丈夫实在打怕了,就想把这玩艺拿去典当,看能不能筹到钱逃走,就遇上了朱先生。”
沈存希眸光深沉晦暗的盯着小晴,“小晴,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
“哥……沈先生,我说的就是实话。”小晴望着沈存希,对视了一秒,她就败下阵来,她双手绞在一起,呐呐道:“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了。”沈存希定定地瞧了她几分钟,他站起来,伸手探入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你若想起什么来,可以给我打电话。”
小晴怔怔地接过名片,烫金的名片上,沈存希名字前的头衔是沈氏地产CEO几个字,她心里暗暗震惊。
沈存希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填了个数字,然后将支票递给她,“小晴,收下支票,出院后,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见小晴接过支票,他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小晴看着支票上的数字,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妹妹了,他为什么还要给她钱,还帮她找亲生父母?她连忙喊住他,“沈先生,其实这个同心结琉璃穗子不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
沈存希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没说话,小晴垂下头,她声音低低道:“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个同心结琉璃穗子是我捡到的。”
“在哪里捡到的?”
“我也不记得了,因为觉得好看,就留下了。还有沈先生,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这些天给我买的吃的穿的用的,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小晴将支票递过去,虽然这些钱可以够她过上好的生活,但是她不能要。
沈存希摇了摇头,他说:“在我看到同心结琉璃穗子时,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就当是我为我妹妹做的弥补,这些钱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对你来说却能改变你的整个命运,收下吧,再见!”
沈存希拉开门走出病房,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落寞。朱卫走过来,担忧地望着他,“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给我订下午回桐城的机票。”沈存希淡淡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小晴趴在床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也许他们都期待过对方是自己要找寻的亲人,当真相揭露出来,才会这么悲伤。
“是,沈总。”
下午五点,飞机降落在桐城机场,沈存希戴着墨镜,跟着人潮走出机场。机场外,老王与严城已经等在那里,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走出来,严城连忙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放进尾箱,老王拉开了后座。
宋依诺昨天出院后,就被严城送回了桐城,当然,同行的还有董仪璇和韩美昕。
车子驶了出去,老王道:“沈总,是回依苑还是去金域蓝湾?”
“去金域蓝湾。”
……
启鸿集团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匆匆走进来,看着俯在办公桌上一脸阴郁的男人,似乎从他和宋依诺离婚后,他就再也没见到他笑过。
“唐总,你吩咐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唐佑南抬起头来,目光阴鸷的盯着他,五年前那个男人他一直没有派人去查,是因为他从未正视过那天发生的事。
“因为时间太久远,很多证据都找不到了,但是据目击者称,宋二小姐那天去了一家快捷酒店,她刚进去不久,宋大小姐和宋夫人就匆匆出来了。这件事从宋大小姐和宋夫人身上着手,或许会更快得到答案。”秘书道。
“快捷酒店?”唐佑南抚着下巴,满脸都是阴戾,也就是说宋依诺自己送上门去,而不是她所说的被人强迫?
“对,我派人去调查时,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据说沈老也在调查这件事。”
“爷爷?”唐佑南疑惑道:“他为什么调查这件事?”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感觉这件事情不同寻常,沈老应该查到一些消息,包括五年前住酒店的客人资料,都一并拿走了,似乎有意封锁这件事。”秘书说。
唐佑南温软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爷爷亲自插手,这件事太不同寻常,他想掩盖什么?“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调查,出去吧。”
“是。”秘书转身出去了。
唐佑南从旋转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落地窗前,他微微眯起双眼,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连爷爷都插手进来,到底想要掩盖什么呢?
他站了几分钟,忽然转身拿起挂在落地衣架上的西服外套,还有车钥匙,大步走出办公室。
……
沈存希来到金域蓝湾的公寓外面,他摘下墨镜,抬手按门铃。他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他抬起腕,名贵的腕表在灯光下夺目生辉。已经六点半了,她怎么不在家?
他拿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听,“喂?”
“你在哪里?”沈存希不悦的皱眉,他千里迢迢赶回来,连家都来不及回,就来见她,居然吃了闭门羹。
宋依诺站在包厢外面,刻意走远了一点,才道:“我在外面,怎么了?”
“你在外面干什么,马上回家。”沈存希拧紧眉头,他语气非常不好,回家扑了个空的感觉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宋依诺再迟钝,也听出他不高兴了,她站在小阳台上,看着餐厅外面的长椅旁,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正在鼓励孩子朝她走去,她说:“我现在不能走,手机快没电了,晚些再给你电话。”
宋依诺昨天回桐城后,就给连默打电话,说要请他吃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连默没有推辞,说择期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晚。
宋依诺欣然前往,但是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打电话把韩美昕叫上了。饭局刚刚开始,她怎么可能先走?
“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在外面吃饭,就这样,他们都等着我,我先挂了哈。”感觉到他话里的质问,宋依诺心里有些不悦,几句话说完,她的手机就自动关了机,沈存希连喂了几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气得够呛。
她和谁吃饭,说话这么几分钟就等不及了?他越想越不舒坦,再打过去,那边却提示已关机,他气得够呛,瞪着紧闭的门扉,一脚踹了过去,像极了怨妇。
宋依诺回到包厢里,韩美昕正在和连默聊案子的事,连默的律师执照被吊销后,他就回了连氏重掌经营权。即便是这样,韩美昕偶尔也会向他请教怎么为当事人辩护。连默会帮她理清思路,让她受益匪浅。
宋依诺推开门走进去时,就听到韩美昕在说:“连默师兄,你不当律师真的太可惜了。”
连默眉目清润,神情疏淡,眼角余光扫到宋依诺走过来的身影,他轻笑道:“没有什么好可惜的,都是工作而已,不过区别是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
宋依诺握紧手机,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连默不甚在意的神情,她自责道:“连默,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一时冲动,才害你丢了律师执照。”
“怎么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再提这件事?”连默目光带着一抹责备,不喜欢她总是把自己当成罪人的样子。
“我们?”韩美昕吭哧吭哧的乐了起来,我们这个词语真的好暧昧啊。
宋依诺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她看向连默,温温婉婉道:“嗯,不提这件事。”她举起杯子,一本正经道:“今晚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连默,谢谢你救了我。”
连默举起杯子,黑眸里掠过一抹无奈,“看你这么郑重,都把我吓着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那晚打电话给我的是美昕,我也会过去救她。”
宋依诺抿唇一笑,她将杯子递过去一点,与他碰了一下,俏皮道:“那就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连默轻笑,看她一滴不剩的喝完杯中的红酒,他接着也干了。韩美昕见两人都干了,她也不甘示弱,“哎,你们谢来谢去的,怎么忘了我啊,我还照顾了你两天呢。”
宋依诺其实不太会喝酒,一杯红酒下肚,已经有点晕晕的了,她拿起醒酒器,倒了大半杯红酒,捧到韩美昕面前,道:“美昕,谢谢你这五年来不离不弃的陪着我,我嘴笨,不会说话,就先干为敬了。”
韩美昕见她豪气的一干为净,她眼睛都要瞪突出来了,她连忙道:“依诺,你别喝太急,当心醉了。”
“我没醉,美昕,你的酒还没喝,快喝,不许赖。”宋依诺脑袋昏沉沉的,酒精迅速在体内发酵,那一波波晕眩冲向大脑,她的目光透着薄醉的迷离。
韩美昕看着面前不太像平时的宋依诺,她端起酒杯,道:“依诺,我也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要做一辈子的闺蜜,好吗?”
宋依诺像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韩美昕笑着喝了杯里的酒,她的酒量很好,不像宋依诺喝了两杯就醉了,她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她碗里,说:“来,吃菜,别顾着喝酒。”
宋依诺拿醒酒器将三人的酒杯重新满上,她举起杯子,说:“来,祝我三个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韩美昕和连默面面相觑,连默连忙劝道:“依诺,你刚出院,少喝点,当心伤了胃。”
“我没事,你们怎么不端杯子啊,快点快点,咱们难得聚在一起,从不认识到相识相知,也算是有缘份的,为我们的缘份干一杯。”宋依诺说完,主动碰了碰他们的杯子,然后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韩美昕感觉得到宋依诺有心事,她向来是有心事也不怎么愿意说的,她端起杯子,陪着她喝了一杯,见她还要去拿酒瓶,她连忙将酒瓶拿走。
她刚大病出院,搞不好几杯酒又给弄医院里去了,“依诺,尝尝这家的菜,味道都不错。”
酒的浓度不高,但是后劲极强,宋依诺空腹喝了几杯下去,这会儿酒意涌上来猛打头,她脸颊绯红,目光迷离,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
她以手支着脑袋,吃了几口菜就吃不下去了。韩美昕放下筷子,道:“不好意思啊,连默师兄,依诺好像醉了,我送她回家。”
连默连忙站起来,他说:“美昕,你也喝了酒,我送你们回去。”
韩美昕开了车过来的,但是喝了酒就不能再开了,她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去扶宋依诺,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薄慕年打来的,她冲连默歉意一笑,走到窗边,接通,那端传来一道干净冷漠的声音,“在哪?”
“在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