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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贺雪生到公司时,脸上戴着一副黑超,足以遮住大半张脸。云嬗从未见过她这样来上班,不由得好奇黑超下面那双眼睛是不是哭肿了。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不会真的去问她找骂。
早上是每周一次的销售会议,参加会议的是各部门的主管,汇报上一周的销售成绩,哪个品牌销售量最高,紧抓时尚潮流。
贺雪生看起来虽然柔弱,但是在销售业绩上却抓得很狠,销售量下滑,会勒令那个部门的主管反省原因,是旗下的销售员出现专业问题,还是进货的款式不畅销。
这两年佰汇广场能一致获得好评,除了上下齐心,还有就是这里汇集了时尚潮流尖端的大品牌。
开完会,贺雪生离开会议室,今天的她给人的感觉特别严厉,各部门主管心里十分畏惧,偶尔被训得狠了,他们心里也有怨气。
不过不得不承认,贺雪生给员工的福利相当优越,提成高,还给员工购买五险一金,这是去别的公司享受不到的待遇。
贺雪生回到办公室,她摘下墨镜,眼角处一阵抽痛。她拉开抽屉,拿出镜子照了照,右眼尾处青紫一片,隐约还泛着血丝,眼珠动一动,牵动到那里的肌肉都疼。
要说这伤是怎么来的,沈存希那条短信功不可没。昨晚她拿着手机看短信,看到他说的那些话,她就愣住了。结果因为喝了酒,失神时,手机从掌心滑落,就砸到了眼尾。
当时就觉得巨疼,照镜子时,眼尾泛起了血丝,她就没管,倒头睡了。今天早上起来,眼尾又青又紫,还肿了,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这个样子的她,要不带墨镜根本没法出门。
她拉开抽屉,找出棉签、消毒液和伤药,对着镜子消毒上药。伤口接触到消毒液里的酒精,疼得她眼角直抽,等她上完药,她才发现,这药是沈存希昨天送来的。
她脚后跟没用上,眼尾倒是用上了。不得不说,他们气场不合,才重逢几天,就让她受了两次伤,真是天生带煞。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她将东西悉数推进抽屉里,沉声道:“进来。”
云嬗抱着文件走进来,她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道:“这是销售部统计的这个月的销售情况,有几个品牌的销售明显下滑,我已经分析了原因,一半在上面,你看看……”
云嬗话音刚落,就扫到她眼尾的伤,她吃惊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贺雪生摸了摸脸颊,她说:“谁敢打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真的吗?怎么撞这么严重?”云嬗看着她脸上有些可怖的痕迹,她记得她在贺家的卧室没有能造成这样伤痕的家具,她上哪撞的?
“昨晚喝了点酒,一不留神就撞了,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的。你手上的是什么?”贺雪生转移话题道。
“哦,一年一次的佰汇节要到了,这是策划部策划的方案,以及答谢VVIP客户的小礼物,你看看吧。”云嬗将文件放在她面前,目光时不时瞟一眼她的眼角,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的忍住了。
贺雪生接过文件翻开来,她迅速浏览了一下,蹙眉道:“这方案和去年的没什么区别,拿下去让他们重做。”
云嬗接过文件,她道:“我觉得这次的方案很有新意啊,比去年好太多了。”
“每年佰汇节都是给折扣,消费者也会疲劳,折扣并不能促进消费,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实体经济都在下滑,尤其是在电商的挤压下,实体经济越来越难以生存。别看佰汇广场的业绩在业内都很突出,依然领先于各大百货公司。那是因为所有的百货公司业绩都在下降,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没有优势。”贺雪生翻开销售报表,然后从电脑里调出去年的销售报表。
“你看看,我没说错吧,电商的打压下,实体经济支撑不下去,为了营利,我们只能不停调高价格,物价飞涨,损害的始终是实体经济,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今年新增的VVIP客户比去年同比低了20%,这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留住这部分消费能力,佰汇广场的业绩神话就要终止了。”
云嬗一边听她说,一边对比两张报表的销售业绩,今年的销售果然比不上去年。“我明白了,我这就让他们重做。”
“嗯。”贺雪生点了点头,云嬗拿起文件出去了,刚出去没多久,她又探进头来,“贺总,有客人到。”
贺雪生皱紧眉头,抬头看去,就见沈存希出现在办公室门前,她一愣,忽然想起脸上的伤,她忙不迭的去拿墨镜戴上。
这男人真是阴魂不散,昨晚才从贺宅离开,今天就跑来公司找她,他真是闲得……疼!
沈存希长腿一迈,缓缓走进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区像个球体,据说当年贺东辰为她建这个办公区,没少费神。
他抬头,圆形的穹顶是透明的玻璃,光线透过穹顶投进来,使得整个办公室采光充足。在他头顶的位置,约有五米高的水晶灯,自穹顶垂下,片片水晶折射着阳光,晶晶闪闪,呈好看的七彩,十分漂亮。
在这样的办公室办公,浪漫又梦幻。
听说后来建成后,还拿了不少建筑创新奖,也是国内首个以全玻璃视窗打造的办公室,冬可赏雪,夏可日光浴,若是嫌夏天紫外线强,还有全自动的天窗,合上后,就与普通的房顶一模一样。
贺东辰对她的宠,是那桐城人皆知的。
思及此,沈存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不知道她还活着时,她的生命里并没有因为缺少他而有丝毫的空寂。
贺雪生的办公室十分简洁,一眼便能将办公室的内景尽收眼底,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这也说明,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贺雪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盯着不请自入的男人,眼底掠过一抹讽刺的笑意,只可惜她带着墨镜,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今天吹的什么风,竟把沈先生吹到我这里来了。”
“东风吧,难道你不想看见我吗?”沈存希走到白色的办公桌旁,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微微靠近她。这是她的地盘,虽然空旷,但是遍布她的气息,倒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贺雪生站在原地没动,男人身上带着与身俱来的压迫感,他走进来,就显得这个空间格外的拥堵。他的气息强势的充斥在每个角落,让她的呼吸逐渐不顺畅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笑道:“沈先生觉得我应该想看见你吗?”
沈存希咧嘴一笑,“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达成共识了,雪生,我正在追求你。”
雪生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就像是在舌尖转了几圈,最后很压抑的喊出来,无端的让她的心颤了颤,这个妖孽男人,只要他想对你好,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最后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他制造的温柔漩涡里。
她已经深陷了一次,所付出的代价是她承受不住的沉重,那么这一次的博弈,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自己的心,不能再泥足深陷。
贺雪生挑了挑眉,神情很冷漠,“所以呢,我就应该接受你吗?”
沈存希沉沉叹了一声,她时刻都防备着他,看着他的目光虽然淡漠,但是却隐含着极深极沉的恨意,他幽幽道:“至少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好吗?”
“如果我说不好,你就会放弃吗?”贺雪生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炙热得她不敢与他对视。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表达了他的决心。快七年了,命运让他们重逢,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绝不会放弃。
贺雪生眉眼间的讥诮之色逐渐加重,她说:“既然如此,又何必说要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这样虚伪的话,反正你就没有打算尊重我的决定。”
“你在相亲,而我对你有意思,我想我们这也算达成共识了,不是吗?”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温存与蛊惑,盯着她的目光深情而缱绻。他知道,归来的她有太多的秘密,甚至会对他不利,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此生若不能再拥抱她,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跟一个心完全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在一起有意思吗?”贺雪生嗤笑道,若她要结婚,选择多得是,未必要选一个曾经辜负过她的男人。
“不试怎么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雪生,在桐城,论长相论财富,又有几个人能敌得过我?除了我,你别无选择。”男人傲娇道。
“所以因为我长得像你的亡妻,你就一定要死缠烂打到底吗?”有墨镜的遮挡,她眼中的恨意逐渐浓烈。他对她的兴趣,不过是因为她这张脸,也许等他再次得到了,他就会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的毁了她,让她万劫不复。
沈存希盯着她,墨镜阻挡了她的视线,但是他依然感觉到她对他强烈的恨意。他突然伸手,在她猝不及防之际,越过桌面,摘下了她脸上的墨镜。
电光火石间,他在她眼晴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恨意,她果然没有忘记他!
他怔怔地盯着她,下一秒,她已经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别处,而他则清楚的瞧见她眼尾处的青紫,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心口处泛起绵密的痛楚,他绕过办公桌,急步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我昨晚离开时你都好好的。”
男人猛地靠近,贺雪生呼吸里就全是男人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那样的无法忽视,让她心头如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横冲直撞起来。
她欲移开脸,却被他牢牢握住,半分动弹不得,她恼怒,“你弄疼我了。”
男人手上的力道松了,却并没有拿开手,他盯着她的眼尾,那是再高明的化妆技巧也遮盖不住的伤痕,甚至上面还隐隐泛着血丝,他微嘟起薄唇,轻轻吹了吹,“疼吗?”
贺雪生仰头,猝不及防地与他疼惜的眼神相撞,她心跳一滞,猛地后退了一步,躲开男人笼罩下来的气息,她低声道:“我没事。”
沈存希看着近在眼前的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泛着红晕,他知道,她心里并不像表面伪装的这样冷淡,他说:“我追求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像谁,而是你就是你,谁都无法取代。”
他的情话动人,可她早已经过了用耳朵谈恋爱的年纪,32岁的她,如果还像25时那样天真,那么这七年的孤寂与痛苦绝望,她就白受了这些罪。
“沈先生这话,倒让我有点兴趣,我是怎样的无法取代。”她在笑,可是他却在她眼里看到明晃晃的讽刺,他心间一刺,顿觉像被针扎似的难受起来。
她恨他,甚至不信他!
是啊,他拿什么去让她信他呢?七年前,是他错失了她的信任,让她身陷囹圄,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再强求她的信任。
“那不妨拭目以待?”沈存希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情。
贺雪生望着他,眼里涌动着幽幽冷光,欲擒故纵的环节已过,她需要趁热打铁。可是一想到要与他近一步接触,她的心就满是抵触,但是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希望沈先生不会让我失望。”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是否能从称呼上改变一下?”沈存希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丝狡黠。
“什么?”贺雪生瞧着这样的沈存希,像只狡猾的狐狸,不,更像一头狼,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只等着她掉以轻心的时候,将她拆吃入腹。
沈存希倚在白色办公桌沿,眯着眼睛看盯着她,女人精致的脸上泛着一抹困惑,让他心怜不已,他轻笑道:“雪生,叫我四哥吧。”
四哥这个称呼,一下子将贺雪生的记忆拉回到七年前,他们在警局外遇见,那是第一次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她能细数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她慌张的喊他“四叔姐夫”,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他便笑着说:“不用这么纠结,喊我四哥。”
如果她知道,那一次的见面,是她沦陷的开始,那天晚上她不会允许自己软弱。
贺雪生轻笑着摇头,“还是沈先生更让我觉得自在一点。”
沈存希凤眸里掠过一抹失望,很快又释怀,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她抵触是应该的,等以后她慢慢接受了他,什么样的称呼不能从她嘴里听到?
“没关系,你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称呼我吧。”沈存希移开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壁钟上,他道:“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贺雪生指了指自己的眼尾的伤,她摇了摇头,“改天吧,伤口痛,没什么胃口。”
说到她眼尾的伤,沈存希又转了回来,“到底怎么弄伤的?”
贺雪生怎么好说是他发来的短信,一时让她怔住,然后被手机砸伤的,她说:“昨晚和哥哥偷喝了一瓶拉菲,喝高了回房,不小心撞的。”
听她说是和贺东辰一起喝酒,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语气也不悦起来,低哝道:“怎么没给你撞成白痴?”
“什么?”贺雪生虽离得近,但是他语意模糊,她听得不是很真切,便挑眉看着他。
沈存希抬起头来,俊脸上阴郁之色已经逐渐散去,他说:“没什么,你不想出去吃,我让严城送外卖过来。就算没什么胃口,总归要吃一点,这还有大半天时间,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不想吃。”肚子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吃饭。眼尾这伤还是因为他受的,怎么想心里都有一股子闷气发不出来,索性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发脾气任性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大抵快七年没见,此时的她不管是冷淡的讥诮的嫌弃的,还是微微带着一点恨意的,都是他最爱看的模样。
这七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她还活着,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哪怕只是看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如今看着了,他却又渴望得更多。
他低声哄着,“那去医院看看,别是撞成脑震荡了。”
“……”贺雪生不吭声,这男人是给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她才答应和他试试,他就以她男人的身份自居,也是真够不要脸的。
“不用了,我很好,你不用工作吗?”
沈存希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小手,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五指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然后拉着她朝门外走去,“我现在最大的工作就是你,走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贺雪生怔怔地盯着两交握的手,来自他掌心的温度包裹着她的,让她心悸,以致于连挣扎反抗都没有,就被他拽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