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紫点头:“他刚来的那段时间,天天都派人到处问,问是碧园从前的陈设与环境,听邻居们说,他的效果图设计出来,跟之前的碧园一模一样。
灯光下,乐瑶的脸微微发烫:“那……他有问起过碧园从前的主人?”
“乐瑶姐,”何紫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口吃:“他……他……”脑海里,有些模糊的影像出来:“温总……难道是那个……”
乐瑶抬眸看她,稍后,终是点点头。
“天啦,温总是温少,”何紫惊讶极了:“难怪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眼熟,”五年前,她曾见过温云霆几次,但是,她一向粗心大意,刚刚要不是乐瑶问起,她几乎未曾将温云霆与五年前的温少联系在一起,“你们见过面了吗?”
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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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乐瑶点头,可心底,却是涩涩的。
“碧园是他买来送给你的吗?”何紫惊喜的看着她,回想到自夏天以来好几次遇见温云霆,不是在荷田就是在碧园,而五年前,荷田是乐瑶与温少傍晚散步的地方。
“他不知道,”乐瑶眉微微一紧,这个关系,该如何说得清?“他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
“啊?”何紫微微一惊,着急的说:“那你赶紧告诉他啊。”
告诉他?可乐瑶却无法鼓起勇气说,那些梗刺在心里是那样疼,那样疼,折磨了她整整五年。
“乐瑶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了?”何紫急了,说着就拉着乐瑶:“我去帮你说。”
乐瑶却挣脱她的手,“何紫。”她有些苦涩的摇头:“不能说。”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你不喜欢他了?”何紫看她。
乐瑶摇头。
“既然喜欢,就告诉他啊。”何紫急了,不明白的看着她:“就冲他买了碧园,就冲他经常去荷田,我就敢肯定他想着你。”谁也不会这么傻,将白花花的钱放在这已经落败的旅游景区。若不是为了她,他又怎么会买碧园?
乐瑶默默的回头,目光清亮,但是却有些一隐忍:“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父亲的遗言让她惭愧,而她只能掩耳盗铃般的与他暗地里在一起;而五年前发生的事,却仍旧不是她能够释怀的,他的始乱终弃,他的残忍,都是她不能够从记忆里抹杀掉的。
“有什么不可能?”何紫着急,当年,虽然她见温云霆的次数不多,但是,却知道乐瑶与他相恋的事:“你们明明还喜欢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要结婚了。”心底,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何紫一怔,失落的叹息。她才记得,好像是在报纸上看到过温总要结婚的消息。
“何紫。”乐瑶看她,心底,隐忍的是苦楚:“请帮我保持沉默。”五年,是一个分界线,将他们永远的分隔开来。
何紫的眉微微紧皱:“我可以不说,但是,其他的人,明天来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是桃花源的,他们都认识你啊。”在她看来,这个秘密根本无法掩饰过去。
“可他们并不知道当年他曾住在碧园,更不知道我和他的事。”当年,温云霆在碧园养病,除了她偶尔会陪他去荷塘外,几乎没有去过桃花源的其他地方,知晓他们那段爱情的,也只有何紫而已。
“乐瑶姐。”何紫握住乐瑶的手,心底有些难受。
“我没事。”乐瑶强装笑靥:“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他,如果真心想要找我,早就应该找到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已经错过的,终是错过了。
何紫沉默。
何紫的婚礼很热闹。
何紫一身红色,喜气洋洋,冬日虽冷,但是,她的脸上一直洋溢着掩饰不了的喜气。
在乡下结婚,没有所谓的伴娘伴郎,所以乐瑶一直陪在何紫的身边,偶尔,帮她跟新郎斟酒。
桃花源的人多大认出了乐瑶,嘘寒问暖间,扼腕乐正明的离世,当年在桃花源,乐正明的厨艺是出了名的,素日与人和善,所以人缘关系不错。
“乐瑶,你们家的碧园重新修建了。”一位年长的妇人拉着乐瑶:“你一定得去看看。”
“阿婶,碧园不是我们家的。”五年前的那场火后,房东拿着房产证领走了保险公司所有的赔偿,而他们父女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场火里烧尽了,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
阿婶摇头:“你们家经营了快二十年,咋说不是你们的?”她是看着乐瑶长大的人:“乐瑶啊,你们搬走了,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
乐瑶沉默。当年搬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那些事,烙在她的生命里,无法抹去……而乐正明,执意不肯再回桃花源这片伤心地。碧园,承载了父女俩破碎的情感,将他们的希望与期望烧得干干净净。
“乐瑶姐,我的发夹掉了,帮我箍紧一下。”何紫走过来,拉着乐瑶就走。
在新房里,乐瑶帮何紫箍紧了头发,看着她酡红的颊,从前青涩的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乐瑶姐,你可得少喝点酒。”刚刚帮着斟酒时,乐瑶帮她挡了好几杯。
“我知道。”乐瑶看着何紫,羡慕她简单的幸福,她发现了,那位东川来的新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何紫……其实,简单的相爱,才是最幸福的。
刚离开一会儿,便有人上楼来唤新娘了。
中午的婚宴结束时,乐瑶喝了好几杯酒,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何紫将她安排在新房隔壁的房间午睡。
微醉间乐瑶闭目养神,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回到了桃花源的,又或许不远处就是碧园……她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让她至今窒息的夏天。
记得那时的碧园,种着很多月月桂,每月都开花,一年四季,都带着甜甜的香味。而每年到了六月,碧园里小池塘的荷叶泛着清香。偶有风吹拂着,那定是带着桂花与荷叶的香味……如果在碧园待久了,会觉得自己全身都是香的。
大一那年的暑假,乐瑶回到了碧园。而她意外的发现,在夏天竟然有客人来住。
可乐正明喝令她只能待在前院,不允许到后院去,只是说那客人脾气不好,而她也发现父亲经常做饭送到后院的楼里,却很快传来碗盘被摔碎的声音。
从她卧室的窗户望去,隔得有些远,后院楼里好像有个年轻男人和一位中年妇女的身影,似乎,那男的脾气很爆躁,动不动就摔东西,而那中年妇女,经常跟在他身后默默收拾着残局。
在乐正明的刻意安排下,那个暑假,乐瑶大多都在何紫家帮忙摘香菇,每日清晨出门,到晚上才回碧园。
夏夜,乐瑶枕着小池塘里的蛙声入眠,可突然又在男人的怒吼里被惊醒了,她心底串过一股无名的不悦,掀开凉被,光着脚丫站在窗前。却见那栋小楼里,一片黑暗。她恼着跺跺脚,转身又躺在床上。
尔后,却一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终于,天空发白时,她陷入沉沉的梦魇之中:梦里,有一个长着人头狮身的怪物站在碧园朝天怒吼着,而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突然,怪物出现在她面前,长着獠牙的嘴就要向她扑过来,却不料乐正明挡在她的面前,接下来,怪物怒吼一声,然后伸出爪子来,将他高高举起,恐惧害怕弥漫着乐瑶,她哭着怒喊,伸手试图救他:“爸!”
被噩梦惊醒的乐瑶蓦的从床上坐起来,额上是密密的汗珠,在她明白这只是梦魇之后,才发现,眼角,全是泪痕。
而此时,太阳已经透过窗户斜斜的照进房间,落在她的脸上,早晨的阳光,射得她的眼睛在挣开之后迅速闭上。但是,之前的梦在她的思绪里是那样的清晰,那样清晰的让她后怕,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心,还咚咚咚跳个不停。
太阳光照射在后面那栋小楼里,在黑黑的屋顶上,没有多少的光泽,乐瑶抹去眼角的泪痕,心底,却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栋楼里住的男人,不正是她梦魇中的怪物吗?思及此,她倒真有些担心起来。
乐瑶与温云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吹着微风香气弥漫的下午,那天,早早的摘完了香菇,她提前回了碧园。父亲去了市里采买,而她却悄悄来到了后院。
碧园里,那颗茂盛的黄桷树下的长椅上坐着那个男人,思量之后,乐瑶走过去。
“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让静坐的男人警觉,他的声音里,带着几许不怒而威的低亢。
乐瑶皱起眉,心底微微一震,但稍许,却镇定了许多,这是碧园,是她家……难道,她还会怕一个客人?
不过隔着十余步,她打量着这个经常推翻乐正明餐盘,不受欢迎的房客……他坐着,所以,无法目测他的身高,而且,他也没有回头,所以,更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但是,就刚刚他的一个“谁?”便让乐瑶心底对他的厌恶加重了一些。
“是谁?”没有人回答,温云霆浓眉拧在一起,手握紧了身侧的棍子,耳旁,只传来微微的风声,自从他失明之后,他对身边稍许的动静就特别的敏感,刚刚他明明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可是,此时,周遭却沉默一片。
猛的,他一回头。
他好年轻,此刻,落日的余辉洒在他的肩上,他的面容犹如神邸般,在第一眼看到他时,乐瑶的心漏跳了半拍,眸间,盈盈的,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甚至,忘记了眨眼。
Z师大里,长得帅气俊朗的男同学,多如过江之鲤,可是,此刻,她面前的男人,却无法用帅气俊朗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更甚,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即使,即使他现在脸色太凶,眼神太凶,浓眉拧在一起,但是,都丝毫不能减去他的外表得分。
他穿着白色的T恤与牛仔裤,这极简单的穿着,却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的贵气与优雅气质,即使让他在盛怒时,都无法让她讨厌。
“你到底是谁?”温云霆处于黑暗,他听到了人的呼吸声,即使,那呼吸是那样的浅,他突然扬手,那根乌黑的棍子直直的指向乐瑶。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乐瑶回过神来,不知为什么,她脸涨得通红,微咬着下唇,再一看他,却发现他眼神里的凶光里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黑瞳,心底,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同情之意陡然而生,她朝他的方向跨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