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覃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筷子,又看了看席云芝给他送来的东西,白粥配糖糕,他不禁勾了勾唇,说道:
“好久没吃到夫人亲手做的白糖糕了,怪想念的。”
接着便放下了折子,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席云芝站在一旁替他收拾乱糟糟的案面,步覃边吃,边不时跟她说两句话:
“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不是在宫里算账吗?”
席云芝将他批阅过的奏折全都叠在一起,摆放整齐后,勾唇说道:
“我宫里的嬷嬷嫌我不上进,特意叫我来笼络圣心的。”
步覃脸色一冷:“这些奴才越发胆大了。”
席云芝见他这样,不禁笑着回道:“她们也没恶意,你无需动怒,也是我好些时候没照顾到你。”
步覃见她并未生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呼噜呼噜将粥碗喝了干净,然后夹着一块白糖糕边咬边说: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席云芝差不多将折子都分类好,听步覃这么说话,便扬了扬眉:“嗯,什么?”
“今日户部上书,说是京城商铺如今只开设三成,还有七成商铺因没有地契,无法正常开业。”
席云芝被他问的但笑不语,两人交换了一抹眼神,步覃便不再说什么,兀自将剩下的白糖糕尽数吃下。
席云芝这才带着空荡荡的食盒,回到了坤宁宫。
掌事嬷嬷正在宫里哀叹自己跟了一个不上进主子的命运,却看见席云芝拎回来的食盒空了,皇上竟然对那种连平民吃起来都嫌寒酸的东西情有独钟……
席云芝回到坤宁宫之后,就派人将内务府总管赵全宝叫了过来,赵全宝是第一次来到新皇后的坤宁宫,不免有些紧张,连带着给席云芝行礼打千儿都不那么利索。
席云芝让他起来之后,便兀自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书,硬是将赵全宝晾在一边好些时候,赵全宝心下忐忑,却又不知这位盛传气场薄弱的主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早晨一直晾到了晚上,席云芝进进出出好多回,就好像眼前没有看见赵全宝这个人似的,等到傍晚时分,赵全宝实在受不了,趁着席云芝走入,扑通便对她跪下,说道:
“娘娘,奴才错了,请娘娘明示。”
席云芝看了一眼他,还是不说话,却是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回话。
“皇上养心殿的宫女换了不少呢,赵总管受累了。”
赵全宝暗叹一口气,果然就是为的这件事,没想到皇后只是去了一趟养心殿,就发现了他将人换了大半的事儿,听养心殿执勤的人汇报说,皇后去了便是与皇上说话,连一眼都没环顾过,没想到却是藏在心中,没有当场点破。
“这是奴才分内之事,养心殿的宫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为的就是怕一些宫女待得时间久了,心中生出不该有的念想,娘娘若不喜欢这回换的人,那奴才回去后,就重新安排便是。”
席云芝笑在脸上,心中却是门儿清的。内务府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宫女这的确是事实,但与其说是为了让姑娘们不产生不该有的念想,还不如说,是因为这批宫女中没有人得到圣眷,他们不得已才去换一批的。
虽然没有在宫里待过,但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席云芝还是能够猜出一二的,当即便没有做声,对赵全宝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就去换一批。千万要挑好的,最好有些家世,那样若是能够博得圣宠,有家世总比没家世的要能帮助皇上巩固帝位,你说是不是,赵总管?”
赵全宝听了席云芝的话,反而倒是愣住了,听皇后这意思,是有一些想要替皇上纳妃收人之意了?却是不敢怠慢,赶忙跪下回道:
“娘娘,奴才知错了,奴才回去,立马就将美貌的宫女派去别处便是,娘娘可别为了这事儿烦心呀。”
席云芝笑着将他招呼起来:“你回去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还是那句话,要挑就挑好的进来,若是真能博得圣宠,我也好多个人分担后宫事宜不是。”
“……”
赵全宝应了一声后,便就退着步子,走出了坤宁宫,直到路上仍旧在揣摩这位主子真正的意思。
如果皇后是真的介意他安排美貌宫女去养心殿伺候,那在晾了他一整天之后,就可以直接跟他挑明才是,可是她却没有,而是出乎他意料的反过来,叫他安排更加出色的进来,还点名是要有家世背景的,这心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是真心的,就因为她自己无权无势,感觉到她帮不了皇上什么忙,这才起了替皇上找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妃子?
如此这般,会不会太傻了一些?赵全宝边走边想,最后双掌一拍,得出了定论。
是了,定是这般。
这位新皇后,自认没有家世背景撑腰,又想要坐稳后位,因此才会想出这种假装贤良的方法来拉拢帝心,让皇上觉得她大度,闹了半天,这一出不过就是一般后妃争宠的常见手段,赵全宝想通之后,整个人也轻松了些。
既然他最担心的正主都亲口吩咐了,那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礼部塞进来那么多人,他还正愁找不到地方安置呢。如此一来,他既是遵照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又能够在礼部尚书那儿有个很好的交代,一箭双雕,讨好了两头,说不准经由他手,再出一个贵妃什么的,那他赵全宝今后想在宫里横着走,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