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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晚上,姬姒一直在研究《相骨论》,顺便愁眉苦脸着。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那轮红艳艳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孙浮的声音已从外面欢喜地传来,“小姑,谢广来了,他说他家郎君想要见你。”
姬姒一听到“他家郎君想要见你”这句话,小脸便是嗖地一红,她腾地跳了起来,转眼极力压下翘起的唇角,姬姒平静地说道:“让他等一下,我沐浴更衣后就出来。”
孙浮应声离去后,姬姒还真沐浴更衣起来。
……虽然只有七八天不见,可姬姒真是想他了,还是特别特别想的那一种。
有时,姬姒都妒忌起谢十八的婢子来,她们多幸福啊,居然可以一天到晚陪在他身边。
打住打住!这想法要不得!
迅速地,姬姒镇定下来,她洗了一个澡后,挑了一套紫色绣着菊花的上裳穿上,再在腰间紧紧一束,顿时,姬姒那将开没开的容颜,已有了一种蝴蝶般的轻灵清艳之美。
再对着铜镜中照了照,仔细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层胭脂后,姬姒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只是在放下铜镜那一刻,她还在想道:真想快快长大。
她那么想告诉谢十八:她现在看起来不是特别美,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当她长到十八二十岁时,她的容颜一定可以让谢琅感到惊艳。
可惜,这样的话想想也就罢了。真要说出来,她的脸皮还没有这么厚。当然,这个时候的姬姒,并不知道这种话,她在那次喝醉酒后,已经向谢琅宣布了。
姬姒的驴车驶出府门时,谢广果然倚在驴车旁,看到姬姒眨巴眨巴望来的双眼,以及她那明媚的容颜,谢广一笑。他暗暗想道:看来郎君的喜事近了。
现在还是清晨。惯喜享乐的建康士族,没有起得这么早的,所以街道上还是空空荡荡。
姬姒伸出头去,她朝着谢广好奇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谢广笑道:“当然是清远寺。”
“哦。”
转眼。姬姒又伸出头来。她嚅嚅地问道:“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你家郎君。他这近在忙什么?”
谢广转头,他朝着姬姒笑嘻嘻地说道:“小姑想要知道,何不亲自问过我家郎君?”
姬姒哼了哼。说道:“我自是会问。”说罢,她刷地拉下车帘,挡住了她自己那张带着红晕上来的脸。
却说姬姒坐在驴车里,她玩了一会自己的手指后,朝着秦小草嘀咕道:“谢广郎君也不知怎么的,今天与他说话,他老是冲我怪怪的笑。”
秦小草看了一眼脸泛红潮,羞喜暗藏的姬姒,心里想道:明明是你自己把相思都挂在脸上了,还怪别人笑话……
姬姒的驴车来到清远寺时,天还很早,山路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停好驴车后,姬姒便跟在谢广身后,朝着寺中走去。
走了一会,她奇道:“今天不是在湖心亭啊?”
谢广回道:“自然不是。”
转眼,姬姒来到了清远寺的山门前。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当下,姬姒高兴地蹦了过去,她远远便叫道:“谢琅,谢琅!”
谢琅转过头身,他含着笑向她看来。
姬姒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后,仰头看着他,她直是痴痴看了一会,才欢喜地嘀咕起来,“你这几天怎么都不见形影?”
却原来是想他了?
谢琅一笑,他伸出手牵着姬姒的手,一边朝里面走去,他一边温柔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北魏众使一直在寻我,我奉旨躲藏,所躲之地就是清远寺。”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朝着姬姒望来。
这一刻,他的眸光是那么澄澈,又那么温柔,隐隐中,更带着由衷的笑意和缠绵,不知的,姬姒的脸蛋红通通的了。
就在这时,谢琅伸出手来,只见他的食指轻轻抚过姬姒的唇角,然后,这个风华无双的郎君,以那种正宗的,乃至近似乎吟唱的洛阳腔,轻轻的,温柔地说道:“这几日里,我总在想着阿姒,想着,要是阿姒能日夜伴我,可有多好?”
他这话,太温柔太温柔了,他的眼神,也太缠绵太缠绵了。
姬姒痴痴的,一脸羞喜地看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没有把那句“我也是这样想的”的话说出口来。
她当然不能日夜陪他!
她还是小姑呢,要是日夜陪他了,可不成了他的侍妾了?
见到姬姒双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小嘴却紧紧抿起,楞是一言不发的,谢琅似笑非笑起来。
不过转眼,他便收起了这笑,继续牵着姬姒的手,他带着她朝前走去。
不一会,两人穿过重重殿宇,进了一间厢房。
这厢房原本应该是简陋的,此刻,却是贴着墙竖立起无数个屏风,屏风上,有画着山水,有画着仕女,有飘逸矫健的行书,也有无与伦比的刺绣。
只是一眼,姬姒便赫然发现,这里的任何一副屏风,都不是当代的作品,都是名家的珍品,真是任哪一副,价值难以估量。
姬姒走到众屏风前,一副副地欣赏了一遍后,她转向一侧的榻和几,看着几上堆得高高的卷册,再看着那明显有人睡过的榻,姬姒奇道:“阿郎,你这几天就睡在这里吗?”
谢琅发现他很喜欢姬姒叫自己“阿郎。”他嘴角噙着笑看着她,轻柔说道:“不是,只是午时会偶尔歇歇。”
说罢,他牵着姬姒的手。走到榻上坐下,从一侧拿起一樽酒,给自己和姬姒各倒了一盅后,谢琅轻笑道:“这是上次与你一道在长虚观偷来的酒,尝尝?”
姬姒拿了一盅酒刚要入口,转眼想到了什么,又把它放了下来。
谢琅微笑,他轻声问道:“不喜欢?”
“不是。”姬姒愁眉苦脸地说道:“是秦小草啦,她警告我很多次了,说我千万不能喝酒。我一喝酒就会胡说八道。还狂妄得没边,很是容易坏事。”
听到姬姒这话,谢琅垂下了眸,他浅笑道:“是吗?”这两个字。有点轻。也有点淡淡的冷。很显然,他是想起了姬姒上次醉酒后说的话。可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这样,有些事你还记在心上。那个说话的人,却压根不知道她嚷过什么……
虽然不敢喝酒,姬姒还是很高兴着,她只要能和谢琅在一起,便高兴至极,更何况,这厢房里,还挂着这么多副她平素想看也看不到的珍品。
过了一会,谢琅轻叹出声,“阿姒,现在是冬天了。”
姬姒转过头来,她纳闷地说道:“早就立冬了啊。冬天怎么啦?”
谢琅一边浅浅地抿着酒,一边轻声说道:“阿姒知道,自古以来,为什么婚礼经常会在冬日举行吗?”
姬姒摇头,她眨着眼说道:“我不知道。”
谢琅温柔一笑,他轻声道:“因为啊,冬日成了婚,到了主生发的春日,便能孕育子嗣了,而且,凡是女子到了春天,就会多情多思,这个时候如果她有了子嗣的话,便能把一腔情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转眼,谢琅又道:“天有四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若想安乐,也得顺天时应阴阳。”
谢琅说完这话后,便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