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得做最后请示,最晚三天就回来。渡船的哨子响了第二遍。你上了轮渡船。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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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你回到北岸,你将从那儿出发。
江边上拥挤不堪,过江的人提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的母亲,一担两绳找活干的脚夫,脸上仿佛都流露出惊慌。伤兵血污的担架乱七八糟摆满了河滩。茶馆码头都流传着共军过了东江,已经逼近这座城市的消息,广播里却是种种平抚人心的来自政府的辟谣报道。我走在这些人之中,河沙正在渗入我的布鞋里,我抬头再次遥望山上那个浅红色的亭子,加快了步伐。
倦意凶猛地袭来,她连连打了三个哈欠,眼皮像被一根线缝住,没法撑开。
她听见长椅上的人在说她违约,她想开口解释,但她说不出话。昨夜?不,前夜,自己去看了一下大桥,然后躺在家里两天两夜,老母亲后来说她高烧,发了两天。她的母亲实际是她的养母,两人之间只存在还债和收债的关系,她必须还清收留她这个孤儿的全部代价,她必须养她,即使她是多么厌恶这个同样厌恶她的老女人。
她动了一下身体,说实话她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大病了一场,如这样,她还怎么做生意养这个“家”?麻烦出在哪儿?她一根一根手指地扳动指关节,每次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她的思索便往前进一步,她记起自己向一个陌生男人问时间,自己想睡觉,想抱着一个男人,像躺在那个想念已久的人的怀里。直到此刻,她仍昏沉沉的,想有一张床,舒服地躺下,去抓住那渐渐消退掉的快乐。
那个人从椅上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动,从各个角度打量她。而她屏住气息,交叉双手,眼睛一动不动,脸上渐渐露出一个习惯的媚笑。
我决定在临江的“小过年”馆子,吃碗担担面,暖和暖和身子。然后再去听一段评书。当我吃完面,路过讲评书的茶馆时,面对里面的老头、小孩苍白麻木的脸和一派嘈杂声,我改变了主意。
滑竿把我搁在临时租来的小楼前。临近傍晚,太阳正在徐徐下落,淡淡的红光,笼罩着山上山下。我付了抬夫辛苦费,走上楼梯,门口放着一口箱子。我以为你临时改变主意,舍不得离开我又返了回来。我高兴地叫你的名字。楼上楼下厨房和堆放杂物的小间,都找遍了,连个影子也没有。看着箱子,我不知拿它如何处理,放在门口,万一被人提走,怎么向你交代?若是提进家,我又不知箱子里装了什么,不敢贸然行动。我想摸它一下,但却本能地缩回了手。
我忧心忡忡了一晚,直到夜深人静时,才鼓起勇气拉开房门,走到走廊上。
她被平放在长椅上,胸部一起一伏,每次都在等待的时刻来到了。可是,她的身体仍孤独地躺在那儿,孤独比那渴望更痛苦地刺入她的内心。她睁开眼睛,瞧见阴黑而高远的夜空似乎有星星重叠在一起,她从椅子上坐起,朝那男人露出洁白牙齿笑了笑,就去解自己旗袍左边的布扣,最后一颗纽扣还未退完,她的两个乳房便晃荡在漆黑的夜里。她感到男人的头摇动了一下,男人第一次见到她的胴体,都这样颤抖。她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向后仰。
汽笛声从远远的山下传来,船在慢慢移开码头,那挥动的手,垂下的头,蹒跚不已的步子宣示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悲怆情绪。江上的汽笛在这个时候长鸣,很准确而及时,这正是应该有的伴奏曲,每次必不可少的音乐。她微微扬起沉醉的脸,那双天真无邪,但又被欲望点燃的眼睛眨了眨,她伸开胳膊,这姿态比任何一种语言都强大,具有不可逆转的征服力。她要拥抱。
而在拥抱中,她盼望听到汽笛持久地呜咽下去。
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瞅着这口帆布箱子。走廊上亮着微弱的白炽灯。好奇心和恐惧在我的脑子里打架,我不是干特工的料,起码不是一个有经验的特工。我的逻辑能力被这口箱子的出现打乱了,我只配当一个工具,一个最糟的工具,我不会喝彩,不会呐喊,不会叹息,只剩下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