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便只是简单洗漱,然后作罢。
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一个人对着明亮的灯光,桌上,摆着一大叠的秘史,资料。
这些东西,只有历代帝王才清楚。
他不知道芳菲知道多少。而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翻阅——内心深处,对于和父皇一般的遭遇,从来都是忌讳很深,从不愿意面对这赤裸裸的一面。
现在,才彻底撕开。
和小姨妈私通的太祖,和亲姐妹****的太宗……被不孝子杀掉的皇帝……一个一个,直到父皇,都没有任何的好结局。
现在,是自己和“后母”私通。
是这样么?
他不甘心。
完全不甘心。
那不是自己的耻辱——不是!那是自己的初恋,是自己的女人,凭什么把自己订在耻辱柱上,让自己承受这样的罪恶?
难道,到了今日,自己便只能如此屈辱地死去?
他举手,将这一堆秘史,一起投在了火炉里。
一阵浓烟,纸屑横飞,如一只只浴火的蝴蝶。
祖先的秘史,一切的恩怨,丑闻,到此,完全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一切的诅咒,到此为止。
这一夜,他睡得非常安宁。
也许是因为药,也许是因为焚烧……就如秦始皇一般。把这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就再也不会流传了?
他觉得非常得意。
只是快到天明的时候,忽然梦见成群的牛头马面,排着队,拿着枷锁,不知是要拘捕谁的灵魂。
他在看热闹一般,并不害怕,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满头的冷汗。
早朝进行得很激烈。
因为,明日就要回平城了。第一次在这里过冬的文武群臣们,都有一种要彻底解放的感觉——回到平城,回到东北老家,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北武当再好,他们都不热爱这里。
就如洛阳再好,他们都觉得那是别人的地方。
奏折并未过多堆积。之前的,弘文帝早已处理完毕。
这七日,风雪大作,也没多出太多事情来。只有一地遭遇了雪灾,要求朝廷救急。弘文帝看了奏折,下达了赈灾的命令,大事,便基本结束了。
反而是陆泰,这一日,不停地打量小皇帝。
但觉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小孩子,已经完全是皇帝的风范了。
别人是太后垂帘听政,现在是太上皇帝,亲自陪着小皇帝。一应裁决,依旧出于弘文帝。小皇帝反倒是旁听,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陆泰指望的是,从中看出小皇帝的猫腻——但是,他仔细地回想,总是想不起冯太后的样子——越想就越是模糊得厉害。
反而是看小皇帝,怎么看怎么像弘文帝。
简直一模一样。
小皇帝是弘文帝的儿子,这无可置疑。
甚至父子俩眉梢上的一点淡淡的痣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就因此,他更是惊悚——就如一条模模糊糊的线索……
小太子那么酷肖弘文帝——他又和冯太后有秘密——那么,冯太后——小皇帝——弘文帝……这是什么样复杂的关系?
他丝毫也不敢想下去。
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凉。
稍有应对不善,便是杀头的大罪。
一切,在米贵妃没有传出消息之前,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一切启程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雪花也停止了,天气难得的晴朗起来。
芳菲悄然来到山上。
她一言不发,来到小木屋。
好多年了,小木屋上面的花篮,已经没有了,只有旁边的大树,孤零零的,一片冰雪的世界。
当年强横霸道,破门而入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此地空留余恨。
她不知在向谁做无言的告别——也许,是永别?
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此去千里,他的魂魄——纵然他是神仙,也去不了平城了。
平城,没有神仙的藏身之地。
哪里一望无际的苦寒,一望无际的风沙,纵然曾经驰骋纵横的月光城——神殿——都不再是他的天下了。
哪里,完全容不下他了。
本来,这么多年,她也是完全不愿意回去的。那些残酷的,血淋淋的记忆,根本不足以让她对平城有一丝半毫的留恋。
反倒是回忆起,无不是心酸和压抑。两个惨死的孩子,一个死在立政殿,一个死在神殿……甚至那些为了生存的辩驳,多年的压抑……
所以,这些年才固执地呆在北武当,就如一个落地生根的人,原指望,就这样一辈子。
可是,到头来,自己却还是只能选择放弃——是自己的选择。
曾经那么坚决地以为,无论放弃什么,都不会放弃他。
却不料,到头来,他怎么都比不过儿子。
就如,当年自己也比不过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