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小的是小人,郭公子却是侯门之后,岂敢言相识?只偶尔打个照面罢了。”容佑棠十分为郭达忧心:他虽是贵公子,却颇有侠义心肠,从不刁难下人,整日乐呵呵。容佑棠确定他不会喜欢长公主这样的姑娘!因为有次闲聊,他明说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能够日夜听自己吹牛胡侃的。
“那,他最近来看小九了吗?”赵宜琳明知故问。青年才俊都围着捧她,只有定北侯府的郭二从不接近。他生得高大俊朗,是战场历练过的年轻将领,为人幽默风趣,连个通房也没有,正派上进。比那些吃喝/嫖/赌脑满肠肥的臭男人好多了!
容佑棠据实以告:“年前来过一次。”怎么瞒得住?皇宫可是她的天下。
“好没心没肺,年后就没来看看小表弟?我们的小九伤得这样重。”赵宜琳佯怒道。
“……”这话容佑棠没法接、也不能接。
赵泽安不乐意了,睁眼解释:“今儿才初六,按律要元宵后才允许后宫亲眷探视。再说了,表哥自己也进不来,他是外男,得跟着外祖母、舅母才能进来看我呢!”
“今晚皇后寿宴,你舅母带了蕙心妹妹来……可惜,席上还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赵宜琳脸上逐渐浮起怒气戾气,冷冰冰道:“哼,皇后的妹子也真真有趣,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就亲热贴上来,把本公主当未来儿媳妇了,当众说说笑笑,还把她女儿拼命往前推!周筱彤算什么东西?装腔作势,恶心人,泼她一脸茶都算轻的!”
……原来周仁霖的宝贝爱女周筱彤在皇后寿宴上被长公主泼茶了?
可惜我不在场,否则就可以看到心狠手辣表里不一的嫡姐吃瘪了。容佑棠扼腕叹息。
赵泽安代替表哥解释后,复又闭上眼睛,他深知长姐性格:打骂下人是家常便饭,横行霸道是正常,泼茶?真不算什么。
长公主威逼利诱,以死胁迫,足足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她当然知道成算不大,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不试试,怎死心?
“她走了吗?”赵泽安睁开眼睛问。
“长公主啊?走了。”容佑棠回答。
“唉,你和小豆子受委屈了,平白无故挨打。我拦不住大姐姐,她动作实在太快了。”赵泽安苦闷感慨。
“我没事。可是小豆子,他的鼻梁骨被踢断,得养上一阵子了。”容佑棠同情道。他刚才送长公主离开时,回来就打听了同挨打的小内侍,把那戒指给了对方,聊表慰藉。
“叫他好生养伤,药、膳,都走小厨房,从我月银里划。”赵泽安设法补救,宫女感同身受地叩谢,匆匆下去安排。
赵泽安又严肃对容佑棠说:“大姐姐着魔了,她脑子不清醒。我得告诉我哥才行。”
啊?
容佑棠整个人定住片刻,没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写着:
哎,可你刚才被逼着发了好几个毒誓啊,答应长公主打死也不说的。
赵泽安会意,理直气壮地指出:“我刚才发誓是承诺不告诉父皇、不告诉别人——可我哥是别人吗?他才不是,他是我亲哥哥!”
“……”容佑棠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哎,真是小孩子,有趣!
“我哥怎么还不回来?”赵泽安急切道:“大姐姐太吓人了,我怕她到时候欺负二表哥。”
容佑棠忍笑,艰难地开口:“就、就是啊,我也担心郭公子会吃亏。”
一大一小等来等去,庆王却迟迟未回转。
赵泽安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临入睡前不忘叮嘱:“等他回来,记得叫醒我。”
“您睡吧,很晚了。”容佑棠轻声说,心里也犯嘀咕: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寿宴也该散了吧?
若有所思,耐心等候。
当门外陆续传来“见过殿下”请安声时,容佑棠已经不知不觉迷瞪过去了,猛然惊醒:庆王正站在九皇子榻前,细观其睡颜。
“殿下?”容佑棠起身。
“长公主来这儿撒脾气了?”赵泽雍直接问。
容佑棠心想:我能不能回答“是”?
赵泽雍一身酒气,是以并未触摸胞弟,他放轻脚步,离开前吩咐上夜的宫女:“好好照顾,谨防他睡着了又抓挠伤口。”
“是。”
“你出来。”赵泽雍头也不回,容佑棠自觉跟上。
进书房,赵泽雍除去外袍,洗手净面,端起解酒茶,这才沉声问:“除了你,还有谁挨打了?”
“小豆子,他鼻梁骨断了,但九殿下已妥善安置。”
“唔。”赵泽雍头疼地捏捏眉心,板着脸问:“她找小九干什么?”
皇后寿宴,长公主当众发难,泼了周家千金一脸茶汤,泼完扬长而去,皇后险些没绷住脸皮。
兄弟姐妹众多,同父异母,首先就隔一层,不常见面,又远了一层。
唉!
庆王面无表情喝茶。
“回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不敢隐瞒,九殿下也想当面告诉您的。”
接下来,容佑棠简明扼要地讲述了整个过程。
“她还没死心?本王明说过的,小二不行。”赵泽雍头疼地皱眉,说:“子琰生性跳脱,最惧束缚,他可不愿当驸马。而且,众所周知,郭家的孙媳,必须得先入老祖宗的眼,父皇早年亲下口谕,故谁也越不过老祖宗的意思。包括父皇。”
“九殿下也是这样说的,不过长公主似乎并未听信。”容佑棠直言不讳。
“她是着了魔了。”赵泽雍叹息。
不愧亲兄弟,连评价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合适,两个都太刚强。宜琳那性子,定北侯府不适合她。结不成亲,反倒结怨。”赵泽雍摇摇头,透露道:
“最重要的是,老祖宗已经看好孙媳了,小二知道后,悄悄去探看数次,本王看他那样子,是满意的。估计元宵一过,老祖宗就会进宫求赐婚旨意。”
唉呀!
这下彻底不可能了!
“那,元宵灯夜怎么办?”容佑棠唏嘘问。
赵泽雍沉吟许久,有些束手无策,因为儿女情长他知之甚少,且两边都是亲人,太难处理!
“此事切莫声张,女儿家名声要紧。”赵泽雍严肃叮嘱,顿了顿,他无奈问:“你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呃~”
容佑棠想了又想,诚实地摇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长公主芳心暗许,郭公子却已看好人家。公主少不得要失望了。”
“不能任她一头热。”赵泽雍缓缓安排:“赶在元宵之前,想个法子,让老祖宗放出风声。至于周明宏?她若真不愿意,父皇不会逼她嫁,继续相看就是,堂堂公主,总能找到合适婆家。”
容佑棠赞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心念一动,又想起来,再次郑重提醒:“殿下,元宵灯夜一定热闹非凡,人多喧嚣,最容易出乱子——九殿下到时怎么办?”
赵泽雍一顿,眼色微变,肃穆道:“本王已说过几次:小九康复之前,哪儿也不准去,专心养伤!若他胡闹,你要先稳住人,并及时告知本王。明白吗?”
“明白!”容佑棠严肃点头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最令容佑棠忧惧忐忑的元宵灯夜来了。
“外面热闹吗?”赵泽安第无数次问,眼巴巴看着门窗。
“不怎么热闹。”容佑棠哄道:“皇宫大内,谁敢喧哗失仪啊?都得小心端着。”
“也是。”赵泽安赞同。过不了一会儿,又兴奋说:“放烟花了!听起来好热闹呀。哥哥出去赏灯,也不带我。”
“殿下是去应酬,您有伤在身,怎么去?烟花年年都差不多,全是您看过的。”容佑棠耐心宽慰。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屋子里十几个内侍宫女,外有禁卫层层把守,多少让人放心。
炮竹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烟花“刺溜刺溜~接连绽放,喜气洋洋闹元宵。
但是,静和宫却来了不速之客。
“传陛下口谕:九皇子因故未能游元宵,甚遗憾。特赐新式烟花五十响,燃于静和宫前庭,请九皇子隔窗观赏!”一个眼生的太监笑眯眯宣旨,身后跟着六名内侍。
容佑棠立刻警惕戒备,下意识站起来。可赵泽安已经乐坏了,兴高采烈催促:“太好了!快出去燃放吧,把门窗打开,我要看烟花。”
“是!”宫女内侍也开心,当即跑出去大半人,欢欢喜喜准备点燃。
“殿下,老奴扶您坐起来看吧?”那太监笑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