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则旭瞧瞧他气得瞪眼的模样,也没理会,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梁广风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卧房亮着的灯,掂量了一下还较劲不较?得,还是算了吧,较不起。
正院里,众人从深夜忙到天明,帮不上忙的孩子们也从深夜守到天明。
终于,一声婴孩的啼哭从屋里传出来,阿祚和阿祐两个不明白状况,面面相觑。和婧顿时喜色盈面:“生下来啦!”
她说罢就往正屋跑,阿祚阿祐这才反应过来,忙追着姐姐过去,夕瑶则要去跑去膳房喊夕珍回来。气氛一下松快下来,一扫持续几个时辰的紧张。
“母妃!”和婧头一个跑进屋,一看父亲怀里抱着孩子,就要跳起来看,“是弟弟还是妹妹!”
“嘘——”孟君淮示意她噤声,压了音道,“小孩子要多睡觉,你母妃也累了。”
床上,玉引累得直犯迷糊,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清醒过来一些,睁了睁眼:“是女孩吧?”
“……”孟君淮一怔,旋即笑出来,“你怎么知道?”
“不想再要儿子了,太闹腾了。”玉引说得直翻白眼,刚进屋来的阿祚阿祐一听,一下子不高兴了!
“我们哪儿闹腾了!”阿祚跑到榻边声讨,“我们最近都好好读书了,哪儿闹腾了!”
玉引:“……”
她没想到会被他们听见,这会儿累得脑子也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怎么解释。孟君淮抱着小女儿坐到榻边,皱眉:“你们俩瞎心虚什么?你们母妃的意思是说,如果再生个儿子,肯定会很闹,没说你们两个闹。”
是这样吗?
阿祚阿祐可不傻,兄弟俩齐刷刷地一扭头:“不信!”
这日之后,正院又多了一重热闹。
新添个孩子谁都新鲜,玉引和孟君淮觉得有个小女儿挺好,和婧则每回一看见妹妹就俩眼发直。
玉引坐着月子,偶尔会把她放到身边搂着看一会儿,和婧肯定会耐不住性子跑过来跟小妹妹絮叨。
她希望小妹妹赶紧长大,起码赶紧长得能看出是个女孩,她就可以跟妹妹玩了!
玉引就问她:“你要跟她玩什么啊?翻绳踢毽子可都得等好几年,你急也没用。”
和婧在旁边依旧一脸兴奋:“我可以给她梳头发、换衣服、喂她吃东西!”
玉引:“……”
你这是陪她玩吗?你这是玩她!
孟君淮听了之后则说:“你这是自己想带孩子了啊?得,赶紧嫁出去,我们也忍痛割爱不多留你了,等你及笄就挑黄道吉日。”
和婧一听这话就不好意思了,爬上床往玉引身边一趴,埋头:“不要,我没想带孩子,我什么都没说!我不嫁人,我不嫁!”
孟君淮就又逗她:“真不嫁?真不嫁那太好了,父王这就给谢家写帖子说明白,谢晟这辈子别想再进咱王府。”
“……?!”和婧一下子瞪了眼,眼看父王要站起来往外走,一下子把他扑住,“不要!我瞎说的!”
孟君淮一边拢住她一边还要护住就睡在一边的小女儿别被她踢着,父女俩热闹成一团,玉引在旁边看着想笑,又一笑就腰疼腿疼哪儿都疼。
她就又笑又悠着劲儿,孟君淮不经意间扫见她这表情,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他拍拍和婧:“你去跟弟弟们待一会儿,父王跟母妃说说话。”
“哦!”和婧一应,又不放心道,“不许不让阿晟哥哥来!”
“知道知道!”孟君淮噙笑把她推走,折回来看看安睡着的孩子,抱起来交给奶娘,自己又坐回榻边。
玉引刚痛苦地把笑劲儿熬过去,抬眼就看见他一脸严肃。
“……怎么了?”她看得怔怔,孟君淮叹了口气,侧脸贴在她小腹上,伸手将她拢住。
“干什么啊!”玉引一愣一愣的,脑子里斗转星移地琢磨这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朝中动荡啦?锦衣卫的事料理得不顺啦?老十又作死啦?
“苦了你了。”他眼眶一酸,忙一转头将脸埋了下去,隔着一层不薄的被子,玉引还是从他的反应看出,他是不是……哭了?
“哎……君淮?”她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酸酸的感动,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啊,我这就是一时的反应……养养就好了,坐月子就是为了养这个。”
孟君淮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这是咱最后一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了。”
看了两回,他算是看够了。他不管她在不在意这种痛苦,反正不能让她再来一次。
他便说:“咱该按摩按摩,该针灸针灸。实在不行……咳,我尽量不动你!”
“君淮……”玉引一急,旋即有些心虚,“那个……阿祚阿祐不说,这回这个,这是我……”
孟君淮面显不解:“怎么?”
她觑了觑他:“这回这个是我……有一阵子总觉得想要个女儿,同时又还是害怕。犹犹豫豫的,也就没……多跟你说,就有那么三两回吧,没吃药也没让人按。”
她当时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觉得要是怀上了呢……那是命,怀不上也是。不管怎么样都好,要么少吃份苦,要么再添个孩子。
但她没想到他会觉得难受,现下不得不把这事儿挑明说,但这么一挑明吧……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玉引别过头,看着墙,不再继续说了。
孟君淮则有点意外地望着她,望了半晌:“啊……?”
“嗯。”玉引只能这么一应,他又盯了她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笑出来:“你居然是……你居然是自己想?”
他还追问!
被这样一问她脸更红了,盯着墙不敢转回来。孟君淮心情难言地看了她半天,蓦地笑出来:“小尼姑你真可以,行,你比我胆子大。”
“那是,天塌下来如来佛托着!”玉引梗着脖子强撑着气,听到他笑音不断,转回头扑到他身上捶他,“你不许笑话我!我就是那么、那么一闪念……谁知道就真怀上了!我也没辙啊!你不许笑了!”
“好好好,不笑。”孟君淮一边答应一边哈哈哈哈地笑倒,看看她那副想哭又想笑的复杂神色才终于将笑意敛住。
须臾,他一摸她的脸:“但这还是最后一个,你真不能再来一回了。都说孩子生得多,伤身折寿,我想让你多活些年。”
玉引抽抽鼻子“嗯”了一声,他撑身起来,凑到她耳边:“咱得长长久久的,谁也不能先把谁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