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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伞、扇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所以,开府尽管不是具体的职务,但重要性更甚于实职,毕竟魏国官员是没有俸禄的。
开府是所有将领们最期盼的目标,一旦开府,这两千人即使是朝廷也无权调用,调将不调兵,这便是最心腹的将士,哪怕日后领军再多,这两千人也会迅速成为新兵的‘头领’,每个人都能带出一支队伍来。
拓跋焘准备好的颁赐一出,所有年轻的将领都红了眼,就连狄叶飞和若干人都忍不住互视一眼,满眼都是震骇。
二十几岁的侯爷不少见,二十多岁的大将在魏国也有不少,可二十多岁就开了府的将军,还是女将军,足以载入史册了。
贺穆兰也有些受宠若惊,受宠若惊之余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开府以后要做什么。开府的将军不是镇守一地,便是在边关督军,从未有在平城开府的。
拓跋焘让她开府,难道又要打谁?
不但贺穆兰这么想,在场的官员们也都是这样想,甚至有些官员想到了北凉姑臧尚无镇西将军,说不得拓跋焘又要不走寻常路,不用宗室而用寒门。
如此一想,更有人坐不住了,起身就奏:
“敢问陛下,花大将军开府,究竟是开在何处?司何职务?”
“开在平城,司军府征辟、六镇新兵操练、诸地军纪、将士赈抚等事宜。”拓跋焘一开口就把军府征辟的事情划给了贺穆兰,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军府陈旧、机构臃肿,北方军府一人多职,忙到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南方军府则是落得清闲,更是很少从北方征调鲜卑军户所用,全靠北方退役的将士填充……
但如今北凉北燕尽入中原,肯定要按照功绩和当地大族的势力重新确立新的‘军户’,在北凉和北燕开军府,这些都是极重的担子。
鲜卑军户为府兵是部落以来的规矩,其他地方的百姓却不一定愿意当军户,即使军户有许多的优待,每当新的军府开府之时,总有百姓当逃兵,有自残的,有出家的,甚至有逃离故国的。
如何确定哪些人愿意成军户,哪些人对魏国忠心耿耿绝不会因此产生动乱,如何杜绝“拉壮丁”的情况,成了每一届军府最头疼的问题。
军府一般就是各地开府的将军下设立的衙门,如今拓跋焘一声诏令,军府日后就要独立出来,成为新的官署,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署,所以众人才骇然地看着被委以重任的贺穆兰。
但这个“将军府”又不像各地开府的将军那般手握实权,上阵打仗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更多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大的收获,不过就是在军中获得好的名声……
话说回来,你都不上阵打仗,要那么大的名声做什么?
新兵带的再好,也是要分到各地边防和军营之中去的,都是在为别人练兵的。
想到此处,除了几个城府极深,立刻洞察到拓跋焘用意的重臣以外,大多数大臣都将自己的嫉妒之心压下了,甚至还有不少目光短浅的对贺穆兰投以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在他们看来,拓跋焘给了贺穆兰一大堆赏赐,甚至给了她最好的出身,却把她调离了权利的中心,以后除非大战,甚至不可能有上阵的机会,只是一个象征,已经足以让人同情了。
而他们却不知,当贺穆兰听到这样的认命时,心脏几乎都停了一瞬。
没有人知道她最不适应这个时代的是什么,不是制度,不是落后,而是旧有的“观念”,那些“悍不畏死”之后的家破人亡,那些军中几乎让人深恶痛绝的“惯例”,都是她既痛苦又无法反抗的“大山”。
而如今,拓跋焘将改变的“种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递出“种子”的拓跋焘站起身子,对着殿下的贺穆兰朗声长道:
“花木兰,你曾对虎贲军下令,虎贲军的剑锋永远指向强敌,虎贲不做懦夫,也不做畜生,我深以为然。但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花木兰’,而是千千万万个花木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是一介女子,尚能成就男人都很成就的功绩,如今我把重担托付给你,你可愿意交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刹那间,贺穆兰似乎又回到了花家那简陋的小屋之内。
那些曾经的约定,那些意气风发,那发誓要为他效忠的死心塌地。
面前的拓跋焘依旧在笑,犹如过去之时一般,往昔的话语更是在她的耳边萦绕,让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所以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得听我的。”
她怎么忘了呢?
“花木兰,你可愿意?”
拓跋焘傲然而立,再一次询问。
殿中一片鸦雀无声,人人都望着站在殿下的花木兰,等待着她给出答复。
她的膝盖,已经像这样弯过了两次……
而现在,是第三次。
“末将,万死不辞!”
***
花木兰得封骠骑大将军、虞城侯、太子太保,开府平城的消息,不过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平城。
大概是拓跋焘担心贺穆兰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官员将士,颁赐有功之时顺便把她这十二转军功足以得到的赏赐给赐了下去,所谓是“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一点也不算夸张,光牧场就有两处,牛羊马匹不计其数,加上其他财物,即使贺穆兰解甲归田,也够用几辈子的了。
贺穆兰以女子之身成为魏国第一位女将军、女侯爷、女三司,开府在京中,简直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赫赫功名。
除此之外,她要负责对各地军府赏善罚恶、巡视魏国各地军府目前的情况、操练新兵,甚至包括对各地战死军户家庭的赈抚和对快要绝户的军户家庭重新划分等等,也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至少几年之内,她是没什么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这件事让许多男人都扼腕长叹,毕竟做不了青史留名的那一个,能做青史留名的那一位的夫婿,说不得也是一种出名的方式?
许多世代将门的家庭都已经把聘礼准备好了,想要去为家中子弟试试能不能撞个大运。
对此,贺穆兰被吓得当天就入了宫,先行告假一段时间,一方面朝中筹备她开府的事宜还要一段时间,一方面她还得去杏城看看究竟,顺便避避风头。
拓跋焘当天就同意了她的“休假”,并且交给她一方虎符,可以调集当地军马便宜行事,为的却不是对付卢水胡人,而是让她顺便肃清各地的匪患,畅通西行的商道,为来年袁放建立“官商”做准备。
各地匪患和当地官府勾结也是常事,赐她虎符,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寡不敌众,也是为她在各地选拔合适的将才而留下的方便。
更多的,则是对她的信任。
贺穆兰知道拓跋焘不会白白放她放假,但如今京中太乱,各处流言不止,只有避开方是上策,所以得了虎符就回营点齐人马,准备随她一起出京,前往杏城探查盖吴之事,沿路顺便剿匪。
虎贲军原本已经做好了主将解甲归田的准备,一不留神贺穆兰成了大将军,又得以开府,他们这些人是板上钉钉的“亲卫”,亲卫是可以脱离军户成为“家将”的,就像花家的那位祖宗,当晚虎贲军的士卒们就兴奋的差点将军营都掀翻了,人生之跌宕起伏,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拓跋焘不但封了贺穆兰为侯,也赐了花父为“县男”、花母为“夫人”,嘉奖他们为国培养英才,虽然因为女儿而恩惠父母的大多是后宫嫔妃,但花家堡的人依旧为这种荣誉而感恩戴德,可谓是举族欢庆。
就在一片煊赫的气氛之中,贺穆兰没有告知任何人,在一个还算安静的清晨,领着虎贲军及自己的亲卫,约上府中的阿单志奇、胡力浑、吐罗大蛮等人,悄悄出了城。
她原以为自己消息隐藏的够小心的了,谁料一出城,便在城门处看到了等候已久的郑宗。
“你怎么在此处?”
贺穆兰傻眼。
“谁告诉你的?”
郑宗笑了笑,牵着马走到贺穆兰马前,从怀中掏出一方“候官令”来。
“臣乃新任候官郑宗,陛下命我协助将军调查各地匪患与官员勾结之事,若确有不法,就地下狱审问。”
他笑嘻嘻地对着贺穆兰躬了躬身子。
“在下武艺不精,还请花将军一路多多照顾。”
他可是挤破了头才抢到这份差事的!
为了这个差事,他把自己全副身家都花光了,可他一点都不后悔。
贺穆兰听到郑宗是去办正事的,不疑有他,点点头让他进了队伍,一群人继续前行,刚过平城地界,就在界碑之处遇见了熟人。
“……火长,你去吧,我们在这等等。”
阿单志奇微微叹了口气。
护城河畔柳枝摇曳身姿,狄叶飞和袁放一身骑装,骑着高头大马,全身上下皆被露珠打湿,想来已经等了许久。
贺穆兰出京,除了负责辎重的后勤官,就只有素和君和拓跋焘两人知道确切的时间,拓跋焘甚至没有派使官送信,就是怕贺穆兰出城时被拥簇者围追堵截。
“你们不必避开,狄叶飞不是莽撞之人,他在此等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贺穆兰心中叹了口气,率先打马出迎。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狄叶飞和袁放见到贺穆兰领军到了此处,顿时眼睛一亮,控马提缰,打马飞奔了过来。
“将军!”
“火长!”
“你们……不是一个要筹措来年开商之事,一个领了将作监之司,负责督办兵器甲胄吗?”
贺穆兰左右看看。
“为何在此等候?”
“陛下命我跟随将军,通畅各地重要的商道。”袁放咳了咳,“您也知道,若是商路不通,匪祸丛生,是没有人愿意行商的……”
狄叶飞斜眼看了下队伍之中的郑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表情冷淡地道:“陛下命我勘查各地武库,填补所需,明年我还要去北凉,在此之前,此事交由我司职。明年我走之后,交由斛律光斗。”
“什么!新任的镇西将军竟是你不成!”
郑宗突然脸色大变。
狄叶飞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如今我还不能开府,陛下欲在敦煌、伊吾设立西戎校尉府,待勘查武备之事办妥,我功绩才够开校尉府。”
这便是变相的承认了。
“恭喜!”
贺穆兰由衷地为他高兴。
听到贺穆兰恭喜他,狄叶飞才露出一丝笑意。
“火长,这一路与你同行,若有调遣,切莫客气。”
“这是自然……”
‘我看你是另有他意吧!’
郑宗心中大骂,脸都气歪了。
狄叶飞见贺穆兰没有反感的意思,再见郑宗满脸忿忿,顿时好胜之心大起,跟着贺穆兰一路骑马一路闲谈了起来。
“明年敦煌、伊吾设立军镇,军府也要设立,当地情况错综复杂,若要以北凉遗民为军户,很可能出现隐患……”
“是,所以我想……”
“等你到了西域,不妨和我先走访走访当地的情况,当年十六国混乱,有不少鲜卑部族留在了北凉……”
“那就有劳你先……”
一时间,谈笑声,叙旧声,男儿高歌之声洒落一路,虽未有送别之人,却比送别时候收获依依之情更加让人欢喜。
为何总是害怕离别呢?
离别,往往是再见的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