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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管理很严格,需要提交的身份验证才能进入。这些年苏紫瞳很少来,管理不大认得她,倒是对沈逸有几分印象,见到了两人先上前同沈逸打了声招呼,然后着人领着他们进去。
苏紫瞳有些诧异地看了沈逸两眼。
“我每年都会和我妈过来探望。”沈逸拉着她的手,跟着引路人在铺满秋草的石阶上缓步而行,“我一直以为……你会经常过来。”
苏紫瞳沉默了片刻:“我……”
她抬起头,看向这满山渐浓的秋色,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墓碑在起伏山路间排开。
“我懂。”沈逸握紧她的手,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齐斐曾经十分细致地给他分析过苏紫瞳的心理,对苏紫瞳而言,童蔓的形象已经由一般意义上的母亲成为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童蔓于她,除了留存在记忆中的那一点温柔外,更多的,则是一场噩梦。
真要说起来,沈逸记得许多年前,苏紫瞳实际上和苏衡要更加亲近一些。可是这一切全部都被毁掉了,在童蔓去世后,甚至稍稍和苏衡亲近一点,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背叛者。
因此她不认苏衡,却也不敢来看一看童蔓,这些年她投身于喧嚣繁华的娱乐圈,身边人形形□□、往来不绝,可在精神上,她依然是独自一人。
天高云阔,上了山,连风都带着秋日的凉意。童蔓的目的可以说是在整个墓园最好的一块,引路人将他们待到之后,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沈逸将一捧雏菊搁在墓碑前,照片上,童蔓依旧年轻而漂亮,微微弯起的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泓秋水。
苏紫瞳静默无声地站了片刻,几次张嘴又闭上,终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她看着墓碑上的人默默在心里道,“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再替你报仇了。”
大概是沉默的太久,沈逸伸手揽过苏紫瞳的肩,在渐起的秋风中低声道:“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瞳瞳。”
苏紫瞳看他一眼,没吭声,两人又站了片刻,和童蔓告别后,相携着往山下走去。临上车时,苏紫瞳回头张望一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她大概会恨死我吧。”
沈逸正准备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沈先生,您上次托我查的那件事情有消息了。”
沈逸神色微微一变,听着对面把话说完,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苏紫瞳大概是察觉到什么,转而问道:“怎么了?”
沈逸查的是童蔓当年去世的事,原以为年岁长久,当年的主治医生又几经辗转,早已堙没在人海中,找起来定然十分不容易,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就这么恰恰好的在这个时间点上,所有的人事都浮出水面。
说话间,那位医生的住址和电话已经发送到沈逸手机上。沈逸扫上一眼,一瞬间心念电转,收起手机。趁着发动车子的功夫在苏紫瞳额角吻了一下。
“宝贝,我下午去公司一趟,你呢?”
后视镜中,墓园渐渐离得远的了。苏紫瞳回过头,降下一点车窗,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我回医院。”
正午时分,又是周末,下了高架之后就开始堵车,苏紫瞳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刷微博。赵欣一案的庭审已经结束,很快有吃瓜群众将庭审结果公布到网上,赵氏企业被查封,所有当事人及涉案人员都被依法处置,可谓是大快人心。
苏紫瞳在最初准备对付赵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不过求仁得仁,赵欣也算是罪有应得。
车流可谓是一步一停,等好不容易挪到市中心,苏紫瞳几乎饿的快要昏厥。吃饭地点还是他们常去的那家会所,能够俯瞰整个cbd的包间里,苏紫瞳撑着下巴,想着去年这个时候,她和沈逸别别扭扭地来这里吃饭,牵在一起的手惊呆了老板的眼。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年,搁在往常,上一年和下一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一年的时间几乎改变了她十几年的生活。
在此之前,苏紫瞳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发什么呆呢?”
沈逸将剥好的整只螃蟹推到她面前,擦的干干净净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整洁而圆润。
苏紫瞳的目光在那手指上停留片刻,埋头吃了两口,随后抬起头对他道:“你过来。”
沈逸扬了扬眉梢,从善如流地起身,转过一小张方桌,在她身边坐下。苏紫瞳拉着他的衬衫领口,凑上去吻了一下,随后放开,唇角勾起一点妩媚的弧度:“好了,你回去吧。”
沈逸的目光在她这种刻意撩拨下暗了下来,他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里,一手搭在苏紫瞳肩上,似笑非笑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宝贝,你这是想干嘛?”
苏紫瞳耳后敏感地起了一小片细小颗粒,她偏了偏头,眯着眼睛笑起来:“来点开胃菜。”
“宝贝,你真是——”沈逸手臂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下去,“可是我还没尝够。”
两人黏黏糊糊地吃了一顿午饭,沈逸将苏紫瞳送回医院,自己开着车去拜访童蔓曾经的主治医生。
那位医生姓胡,当年也是颇有名望的精神科医生,但童蔓去世后,作为主要责任人,胡医生早已退出医学界,这些年来从事着普通至极的工作,可谓是隐姓埋名。当年的那一场灾难影响到的不只是苏紫瞳、苏衡这样的当事人,由于童家的迁怒,当时疗养院里的医生护士可谓是牵连甚广。
这天是周末,沈逸敲响房门时,胡医生刚睡完午觉起来,家里有个两三岁的小孩,站在门边眼珠咕噜咕噜的转,不住盯着沈逸瞧。
得知沈逸的来意后,胡医生的脸色不大好,但沉默片刻后,依然让沈逸进了屋。
胡医生年过五十,即便脱离这个行业,手指间依旧有着医护从业人员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书房里,胡医生给沈逸面前的杯子添满差,十指交握,淡淡地看着沈逸。
“想问什么问吧,但不管你们问多少次,对苏夫人的事,我只有一句话,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与此同时的医院中,昏迷近半月之久的季菡忽然醒了。不同于之前的头痛、失明、失语等症状,她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如果不是过于消瘦,很难有人相信她得了重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回光。经历数次生死边缘的徘徊,有好多次,所有人都以为季菡会就那么去了,可她用那一点孱弱的声明一直支撑着,支撑到了现在,终于还是躲不过命运对她最后的宣判。
护工照顾了季菡许多年,虽然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会不忍心。
秋后的一点阳光自广阔蓝天洒落下来,季菡撑着轮椅,拒绝了护工的帮助,自己勉强推到飘窗边。阳光一瞬间映亮了她的脸,苍白面色上夫妻两抹浅浅绯红,似乎又回到少女时候。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秋天,和今天一样,天高云阔……”
季菡语气轻快,嘴角带笑,仿佛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事情。护工垂下眼,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
大概是没有得到回应,季菡说着说着便住了嘴,她怔怔地做了片刻,眼圈突然红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护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知道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我还不想死……”季菡声音颤抖,“我想活着,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等到哭够了,季菡擦擦眼泪,回头看向护工,满眼期待:“我想见他。”
即便明知道沈逸不会来,护工还是不忍心拒绝,他沉默片刻:“我去叫他。”
季菡摇摇头,唇角翘起来:“你推我过去。”
自胡医生家离开后,沈逸独自一人在街边走了许久。周末的下午,步行街上人潮涌动,沈逸眉心微微蹙起,与无数行人擦肩而过。走到长街尽头,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在街边驻足。即便有过许多猜测,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想到胡医生最后的话,沈逸忍不住心中发冷。他一只寄期望于找出真相解开苏紫瞳的心结,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真相更加无法让苏紫瞳承受。
抽完整整一盒烟,沈逸略显烦躁地挽起衣袖,转身上车,一路卡着最高限速回到医院。他没有急着去找苏紫瞳,迟疑片刻后,直接去了苏衡的病房。
苏衡正醒着,见了沈逸,睁着眼睛不住地看向他的身后。
“瞳瞳一会儿过来看您。”沈逸安抚一句,在床边坐下,他看着苏衡略显苍老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观他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应当是不知道苏紫瞳究竟为什么恨他的。
“爸爸……”沈逸声音沙哑,开口近乎艰难。
苏衡询问似的望过来。
沈逸:“您知道……瞳瞳这些年对您一直……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衡一怔,眼神透出几分急切,示意他快说。
“她一直以为……是您害死了妈妈。”见苏衡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沈逸苦笑一下,“妈妈去世的时候曾留下一本日记,里面可能对您有一些……”
沈逸还说了什么,苏衡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要这两句,这十来年苏紫瞳的态度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当一切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心下一阵激痛,死死忍了许久才忍了下去。
苏衡和童蔓是少年夫妻,彼此恩爱,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夫妻恩爱,又有一个聪慧可爱的女儿。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时正是公司扩张期,苏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有小半年没有休息过。忙于工作难免会有些忽略家庭,原本恩爱的两人开始常常争吵,童蔓总是怀疑他在外面有人,甚至到公司大闹。家对于苏衡来说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转而变为一个比公司更加让他疲于应付的地方。
为了避免无畏的争吵,苏衡开始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工作结束便和衣在公司睡上一觉,第二天接着起来工作,就这么连轴转了小半年,等公司终于走上正轨后,他恍然发现,他和童蔓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修复。童蔓甚至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当着苏紫瞳的面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他,追着问他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那时苏紫瞳还小,经常会被童蔓吓得哇哇大哭,两人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童蔓渐渐从温婉可人变得竭嘶底里,甚至愈演愈烈。起初是怀疑苏衡出轨,后来是觉得苏衡要害她。
苏衡某次中途回家取一份文件,听见她对只有七八岁的苏紫瞳说:“瞳瞳,你爸爸想杀我,你要救救我。”
那一次,苏衡彻底怒不可遏,和童蔓大吵一架,也是那时,他开始意识到童蔓的心理恐怕出了问题。那时候心理咨询刚刚引进国内,苏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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