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毓秀微有变色,华砚蹙眉道,“悦声失言了。”
凌音这才意识到他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忙起身一拜,“臣失言,臣的意思是,若三子之内黑子不能解出困局,又该如何?”
毓秀笑着摆摆手,示意凌音归位,她一手托腮望着局中的黑白子看了半晌,笑道,“若三子之内黑子不能解出困局,便只能拱手认输,胜局无定数,生死有输赢。”
凌音听到“生死”二字,手抖了一抖,攥拳问道,“若黑子于此时断绝激进之路,便不必在三子之内豪赌输赢生死,陛下以为呢?”
毓秀与华砚对望一眼,点头笑道,“悦声说的虽不错,但若此时断绝来之不易的激进之路,便不知还要花多少细碎繁琐的布局经年消磨,权衡之下,倒不如三子之内豪赌输赢生死。”
华砚明知毓秀心意已决,见凌音还要再劝,他便开口说一句,“布局之事,陛下自有主张,悦声不必庸人自扰。”
凌音话到嘴边,却不得不收回肚中,满是怨念地看了华砚一眼,微微一声轻叹。
毓秀拉起华砚的手,起身对凌音笑道,“夜晚风凉,悦声也回寝殿歇息吧,朕头有些痛,今夜要早些就寝。”
华砚起身与毓秀一同进了韶光殿,凌音望着二人的背影,站在原处久久不动。
侍从见凌音一人站在风中望着韶光殿的方向发呆,都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之后才有人上前拜道,“起风了,殿下可要回殿?”
凌音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见侍从要上前收拾残局,忙出口阻止,“不必动,就放在那里。”
宫人们都不知凌音用意,又不敢逆他的意,想取红绸笼住棋盘,又唯恐风一吹动了棋子,不遮盖又怕落灰,几个人着实纠结了一番。
凌音笑道,“放在那里不必动,回殿。”
毓秀站在窗前透过窗缝看到院中的一幕,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华砚在一旁笑而不语。
待凌音回殿,毓秀才从窗边走到妆台卸妆,梳头嬷嬷本要上前,华砚却摆手将人屏退,亲自动手为毓秀解发。
毓秀望着铜镜中的华砚,面上笑意愈浓,二人在镜中对望,心中却各有所想。
洗漱更衣罢,毓秀屏退宫人,与华砚一同坐到床边,取他的玉箫吹了一曲,笑着问道,“比从前如何?”
华砚笑道,“陛下在一年之内精进如此,已十分不易。”
毓秀将玉箫交给华砚,请他吹奏,华砚想了一想,选了他在毓秀大婚那日吹过的那支箫曲。
毓秀听的满心怅然,一曲罢,强颜笑道,“可惜没有悦声与惜墨合奏。”
华砚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拾箫吹了一曲,这一次吹的却是毓秀从前从未听过的箫曲。
情丝缠绕,淡淡哀愁,如泣如诉,似说心意……
毓秀莫名心跳失律,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这首曲子……我从前从未听过。”
华砚微微一笑,“此曲虽是为陛下所作,臣从前却从未在陛下面前奏过,只在四下无人时独自寄托情思。”
“取了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华砚笑着摇了摇头,想了一想,又说一句,“抑或可叫相思。”
毓秀两边睫毛扑了几扑,颤的像受惊的蝶翼,半晌才故作镇静问一句,“这首曲子如此难奏,一夜之间要惜墨教会我恐怕是强人所难,不如你把曲谱给我,我自己慢慢学。”
华砚点点头,去桌前默了曲谱交给毓秀,等她收好才笑着问一句,“陛下觉得好听吗?”
毓秀伸臂抱住华砚,伏在他耳边私语一句。
华砚笑着回抱毓秀,叹道,“臣回京之后,其实从未完整吹过这曲相思,之前独处时也有尝试,乐音虽准,却找不回从前的心境,只感叹身寒血冷,再无私情,失心本亦悲亦喜,方才却……”
毓秀从华砚的话中听出端倪,抓着他的手试探着问一句,“惜墨曾说无心也好,无情也罢,皆未知祸福,似乎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不知你如今是否已改变心意?”
华砚自嘲一笑,“思君末光光已灭,眇眇悲望如思何!既然经历一番轮回仍避无可避,唯有坦然受之。”